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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阻且长(28)

作者: 廿一多二 阅读记录

江寒卿以“人情牵绊、多有不便”为由,请颜道之再耐心等他些时日,待时机一到他便会将颜道之风风光光地接回去,而他自己确实俗务缠身,不能时常来看她。一旦来时,便也带许多物品来,以“补贴家用”。

冬去春来,最后一场春雪散去,娇嫩的幼芽从沉睡的土地中冒出了头,一眼望去,若有似无的青青草色,让人情意萌动。

先是迎春,明黄簇簇,耀人眼目。接着便是桃花李树,或粉或白,一丛一丛盈满枝头。江寒卿知道颜道之爱惜这短促的春意,便在来时折一两只待开未开的桃花,插到颜道之的花瓶中,供她赏玩,并和她约定好,待到这一整枝花开而又谢后,江寒卿定会回来看她,并为她再折一枝。

二人情意绵绵。颜瞻在此,便显得那般多余。江寒卿是做惯了官的人,深知如何“接人待物”,每次来此,都皮笑肉不笑地对颜瞻以礼相待,随着颜道之唤一声“兄长”。然而心底里还是觉得他住在这里,与颜道之多有不便。那不冷不热又拘于礼节的相待,让颜瞻也深感不爽。

春日迟迟的午后,颜瞻再一次向颜道之剖明心迹。只是,不出所料地,得到了颜道之的拒绝。

“哥哥……我从始至终都只能将你视为哥哥,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对江寒卿……唉……”

颜道之一声长叹。眼眶中溢出泪水,跑开了。

她衣袖飘飘,宛如一枝飘零委地的桃花。

颜瞻心中痛苦不堪。他恨世事捉弄,恨命运不堪。留下了一页道别的字样。飘然离去。

这一去,塞北江南,颜瞻海走天涯。

后来,他在东海边的一座小渔村里住下,学着那些打鱼的人,结网,撒网,收网,以鱼为生,每天看着东海上朝阳升起,人们一天天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所有喜怒哀乐,都如此微末浅淡,岁月流转都不着痕迹,一年的光景,竟就这样倏忽而逝。

他觉得人生不过如此,也忘却了今夕何夕。

更遑论曾经的富贵荣华、情意纠缠。

那天,他将渔网支起挂好,又拿起鱼篓,到集市上贩卖。却无意中听到那些渔民的议论:“北边又要打仗了。”“是啊听说是那西戎王的子孙,又在纠集军队呢。”“唉反正也打不到咱们这边。”……

颜瞻的心猛然一动,那些似乎已忘却的干干净净的往事,一瞬间又涌于脑际。他忽然很想知道道之好不好,快乐不快乐。也很想知道,江寒卿对她如何,二人,或许早已在京城完婚了吧。

他迫使自己打消这样的念头,一切都随风去吧。但翻来覆去,他依旧纠结于此。以至于渐渐坐不住了,好想北归,去看看她。

他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她毕竟曾经是他‘亲妹妹’”、“无论如何感情是割不断的”“去看看‘妹妹’有什么不可以”……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手中的马鞭却很诚实,不住地催马前行。

快要到那村子了。

颜瞻竟有些迟疑,扬着马鞭迟迟不落下。

或许这便是“近乡情更怯”吧。

他希望妹妹已不在这里了,那便意味着妹妹已和那“痛改前非”的江寒卿回到京城“享荣华受富贵”去了。然而潜意识里又总是回忆起颜道之在那草庐前花枝下的一颦一笑,总想着能再在夕阳西下之时看看妹妹娇艳无匹的姿容。

他就这样纠结着,进了村子。

看起来,村子还是那样,战火并未彻底燃起,村子的人们还是那样若无其事地生活着,只是有些曾经相识的人,看到颜瞻,主动打起了招呼。

颜瞻不敢多言,生怕从他们口中听到妹妹的消息,或说,怕听到了他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于草庐已然十分近了。颜瞻下了马,牵着它一步步前行。

那草庐已近在眼前,还是熟悉的茅草,熟悉的院落,熟悉的桃树与石桌石椅。只是更整洁了些,有一畦郁郁的花草恣意地生长其中。想来,妹妹在这里过得很好吧。

颜瞻心里忽又升起一阵失望。这江寒卿,想必还没有将妹妹接回去。呵呵,他搞什么鬼……妹妹竟然也由着他。

这样想着,他已然来到了门前,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一位他从未见过的中年女子。

那大娘他没见过,大娘觉他也眼生,疑惑地问道:“请问您找谁。”

颜瞻见礼:“我找颜道之。我是她哥哥颜瞻。”

“噢噢!请进请进!”大娘脸上扬起一阵温和的笑意。大开了门,将他接了进来。

马交给了大娘。他径自进了屋。

踏入门槛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就。要。写。完。了。。多。年.的.心.愿.即.将.达.成。。

(又臭又长

第14章 念卿

14.念卿-比翼连枝当日愿

颜道之褪去了少女的模样,她的发髻低低绾着,斜插着一枚黄玉流苏簪,眉眼间尽是做了母亲的满足与恬然。她怀中的孩儿,安然沉睡着,细长的眼缝与他母亲一般无二。颜道之看到颜瞻,心中一阵惊异,继而喜上眉梢,笑意盈盈,连忙起身轻轻唤他:“哥哥!”

颜瞻倒是对眼前的场景惊讶不已,他吃惊地说:“这是……你和江寒卿……”

颜道之听到“江寒卿”的名字,顿时面颊绯红,头微微低垂,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对哥哥说:“这是念卿,我们的儿子。”

颜瞻心中不知该悲该喜,往昔对颜道之的情感又涌上心头。若妹妹平安喜乐,他自然是为她开心为她高兴。只是,既已成婚,又为何还住在这里……

颜瞻问及此处,颜道之似是想起了许多不愿回首的往事,沉默片时,才回答说:“他多有不便……如今又受朝廷征召,整装去了前线。我在这里住着,倒也安稳,还有乳娘和丫鬟陪着,倒也不孤单寂寞。”

“可是这里的条件毕竟和京城里差了太多啊。”

颜道之徘徊良久,只低低地说了句:“……算了还是不要给他找麻烦拖累他了……”

“这怎么能说是拖累!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就把你安顿在这儿……成何体统!”颜瞻心头的火“腾”一下子冒了出来,如今竟然将他妹妹安放在这样一个“外宅”似的地方,原配变“妾室”,当真是可笑极了!

颜道之的眼泪却悄然滑落。她没有再说什么,想来也是心有不甘吧。

随身的丫鬟春晓听到了屋中的动静,连忙从院子里进来,向颜瞻恭敬地行了礼,又扶着颜道之坐下,安抚了“夫人”好一会儿。

颜瞻不忍妹妹这样难过,又觉得自己方才有些鲁莽,便出得门去,到附近散了散心。他向乳娘询问了实情,果不出颜瞻所料,虽然失却了“裙带关系”,段庭庄那厮依然十分倚重江寒卿,将他视为自己的女婿,同时也对颜道之充满反感与敌视。虽未明示,江寒卿却十分明白,他对外一直宣称不再令娶,见颜道之依旧对他有情,又念及曾经的一段“辜负”,便将颜道之安顿在这京郊的村子中,时不常来此缠绵温存一番,并不与外人说;对颜道之则屡屡盟誓,许诺她就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唯一妻子,有朝一日一定接到京城风风光光。而他自己在京城中则采花惹草,低调地戏耍,日子也是不亦乐乎。对此,段庭庄则是默许的。

颜瞻心中恨极了,但碍于他现在是朝廷命官深受倚重,段庭庄又放过他一命,颜瞻不好此时再去下手。颜道之又那么痴心地念念于他,若是颜瞻宰了这负心薄幸之人,想必颜道之又要伤心死了。

颜瞻心中烦乱,便出门散心,在村子里闲走的时候,深受这平静村子的感染,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现在最该做的,应是好好陪陪妹妹,让她快乐平安,让她的孩子也能安稳长大。颜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