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正逢时（姐弟）(5)+番外
顾亦然接过碗筷，开始犹犹豫豫地扒了两口饭，像是饿坏了，慢慢的一口接着一口，到后来干脆就是狼吞虎咽，像是几个月没吃饱的难民一样，一面吃着，眼泪水一面从眼眶里流出来。
哭都不敢出声，只能嘴里含着饭，将呜咽和着饭一同吞下去。
夏纯手足无措地看着顾亦然边哭边吃。
“你……你别哭啊。”她胡乱地拍着他的背脊，笨拙地安慰着，“我跟你说，吃饭哭把眼泪水吃下去，脖子上会长一块肉瘤子的！那多丑啊……唉，别哭啦……”
顾亦然眼睛里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似的，他含着眼泪把一碗饭吃得一干二净，直到吃完，才停止了哭泣。
夏纯把碗搁在一边也忘记送回去洗了，一大一小坐在狭窄昏暗额的卧室当中，耳边只有电风扇嗡嗡的发动机声。
顾亦然擦干了眼泪，沉默着不说话。
夏纯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没有话题，半天，只能以睡觉解决问题。
她从柜子里搬出一叠被子，就铺在地上，随手拿了两件旧衣服当做枕头，跟顾亦然交代了两句，便关灯各自睡下。
月光从百叶窗当中透进来，顾亦然躺在被子上，感受着夜风。
身后的夏纯已经传来绵长的呼吸声，他却睡不着。
一片漆黑里，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耳边似乎还传来母亲夏徐真最后的声音。
“……然然，你就恨妈妈吧！是妈妈不要你，妈妈一个人养不起你！可是妈妈要生活啊，没有办法……然然，你就在外公家跟着外公一起生活，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在那里住下来，知道吗？这是你最后可以依靠的人了……等你长大，你就可以养活自己了……然然，妈妈还是爱你的……”
九岁的顾亦然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黑夜里，眼泪一颗颗地便从眼眶里流下来，在被褥之上烙上一大片温暖的潮湿。
第5章
一夜好梦，第二天夏纯醒得很晚，直到夏瑛过来嗙嗙嗙地敲房门时，夏纯才勉强清醒一点。
她从床上坐起来，半梦半醒地踩着拖鞋推开门。
夏瑛拿着锅铲骂骂咧咧，“死丫头，不看几点了，睡不死你的！洗完脸过来吃早饭！”
夏纯捂着耳朵不耐烦皱眉，“知道了知道了！”
夏瑛说了两句嘴，便蹭蹭回了厨房，一顿乒乒乓乓。
夏纯打着天大的哈欠往厕所走，路过餐桌时，才猛然看到已经坐在餐桌上低头默默吃着烙饼的顾亦然。
一觉睡得迷迷糊糊太舒服，连顾亦然这个人的存在夏纯都快忘了，现在猛然看到他坐在餐桌前，霎时愣住，忙不迭扭头看向厨房里夏瑛的背影。
夏瑛正好端着一叠咸菜从厨房走出来，望见呆愣愣站在饭桌前的夏纯，瞪一眼，“傻站着干什么？”
夏纯一惊，连忙点点头，跑去厕所里刷牙洗脸，又急匆匆跑出来。
夏瑛一边在给徐国安布菜，一边抱怨，“咋咋呼呼的，每天都睡到这个点起来，也不知道帮我做点事。”
徐国安喝着粥，哈哈笑了两声，顾亦然依旧沉默着喝粥。
夏纯见妈妈似乎没再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心里一根绷紧的橡皮筋松了不少，落坐在顾亦然的身边。
夏瑛端了碗白粥给她，给了一张烙饼，又一脸神色淡漠地给了顾亦然一个馒头。
夏纯拿余光看着顾亦然，只见他小心翼翼接过馒头放在手里，揪了两块，细嚼慢咽地吃下去，才低头很轻地说，“谢谢外婆。”
夏瑛没好气地哼了两声，又夹了一筷子咸菜给夏纯，嘱咐她多吃点。
夏纯暗暗笑了笑，悄悄在桌子底下拿脚踢了踢顾亦然。
顾亦然眼睛转过来，茫然看着她。
夏纯笑嘻嘻的不说话，又把头转回去专心吃早饭了。
早饭过后，夏瑛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先出门了，顾亦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夏纯则跟着徐国安一起收拾碗筷。
“徐爸，我妈怎么肯收下他的啊？”对于母亲一夜之间的转变，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徐国安将洗好的碗收进柜子里，“今天早上的时候，然然自己把他的户口本跟银行卡给你妈妈了，你妈妈去银行查了一下，里面有两万块钱，是你姐姐留下来的。”
“原来是这样。”夏纯若有所思点点头，望了一眼客厅里的顾亦然，犹豫着开口，“……那，姐姐还会回来接走然然吗？”
徐国安手里动作迟了一拍，他收下手上的活儿，淡淡道，“从前我就管不了她的事，现在她长大了，又做了妈妈，我更加管不了她了。不过然然在这里，应该还是会回来吧。”
饶是夏纯还不太明白这些人情世故，从继父的话语当中，她也听出一丝别的意味。
她沉默着将手中碗洗完放好，对着继父笑了笑，“没关系啊，然然住在我们家也挺好的，正好我老是觉得一个人无聊，他来了我也高兴些。”
徐国安安慰地笑了，“也是，你喜欢玩，正好他也可以陪你了。”
“我现在在家里也算是长辈，一定会帮姐姐照顾他的。”
徐国安听着这番话，心里流露一丝暖意，他慈爱地微笑着，温柔拍了拍夏纯的肩膀，“好囡囡，徐爸没有白疼你，你是个好孩子。”
“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没有爸爸，长这么大，在我心里，徐爸你跟我的亲爸爸是一样的。”夏纯道。
“我知道。”徐国安点点头笑，将最后一摞碗放进柜子，“你也休息休息吧，我去汽修厂了。噢对了，我放了点钱在桌子上，你吃完午饭，可以带着然然去冰厂批发点雪糕回来吃。”
夏纯笑嘻嘻的，“谢谢徐爸！”
“去吧。”徐国安笑着招招手。
夏家夫妇二人出门工作，家中便只有夏纯带着顾亦然。
吃完早饭以后，一大一小赖在沙发上看电视，夏纯热情，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问顾亦然爱吃什么，喜欢玩什么，什么科目学得好，可问来问去，顾亦然也只有木木的几句话，整个人闷闷的，像是个小闷葫芦一样。
对于这个以后要同住屋檐下的小外甥，夏纯倒是很新鲜，而且骤然成为长辈，成为一个说话有地位的身份，心里还有点微微的小激动。
十一二点钟的时候，夏纯换了衣服，带着顾亦然在家附近吃了午饭，接着将自行车从家里推出来，搭着顾亦然去冰厂批发雪糕回来。
徐国安特别大方给了一张大钞票，夏纯抱着大纸箱子，像个指挥家一样，指挥着顾亦然拿这个拿那个，花花绿绿的包装袋盛了满满一盒子。
结账后，夏纯坐在前面骑车，便让顾亦然抱着冰冰凉凉的雪糕箱子坐在自行车后面。
今天正好是阴天，不热，骑着自行车飞快前行在县城大大小小的巷道之中时，有凉风扑面而来。
顾亦然坐在夏纯单车的后座，双手紧紧抱着笨重的纸箱子，努力维持着坐姿，夏纯的长头发被风扬起到他脸上，一瞬间，顾亦然闻到她洗发水的味道。
淡淡的蔷薇花香味。
这令顾亦然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感冒啦？”夏纯哈哈笑着回头看他一眼，又转过去骑车。
“没有。”顾亦然闷闷道，“刚才你的头发戳到我鼻子上了。”
“是吗？那对不起啦！”夏纯扬眉朗朗笑道，又嘱咐，“你抱着箱子不好坐，靠着我一点吧，巷子里弯弯绕绕的，等下摔下去就完蛋咯。”
“不会的。”顾亦然摇摇头拒绝。
“真的不靠？”夏纯故意问。
顾亦然肯定：“不靠。”
背对着顾亦然的夏纯突然玩味地坏笑起来，“好啊，你不靠，那我就……”
“喂！你干什么！？”顾亦然一惊，夏纯在一个拐角处突然加速，整个车体都倾斜起来，他连忙靠在夏纯的背上，才不至于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