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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街(2)

作者: 且吟且歌 阅读记录

“这西北风刮了一天,也没见个停下的势头。”

“办成了?”一个皇帝近臣模样的人俯身问不远处跪着的少年。

“大人交代的事,敢不尽心吗?”少年低眉顺眼地答道,并不抬头。

“此言差矣,不是本官交代的,是圣上……”近臣故意停下。

少年眉眼一转,机灵地应道:“圣上之命,大人之嘱,不佞虽驽,必竭尽所能。”

“很好,”近臣直起身子,提了提腰间的玉带,“你去吧,本官这就去向圣上禀报。”

少年躬身退出,恭敬地将门关好。巨大的鎏金屏风后,转出一个身影,身影的主人比少年略长些,却不及那近臣年长。

“圣上,您看——”近臣躬身启示。

皇帝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别处,隔了一会儿,问道:“平青,你觉得呢?”

狄平青犹豫了一下,回道:“依微臣之见,此人能力不错,心也狠,如若适时重用,将来必成大器。”

皇帝微微点头,在靠墙的主位坐下:“等他三年斩衰服毕,在冀州找个事给他。”

狄平青显然有些不解:“陛下既然将这样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办,他也办得不错,为何不将他留在京城?”

皇帝的眉角不自觉地挑动了一下:“平青,朕为了除掉障碍费了这么大功夫,朕的朝堂里,这会儿还容不下这样的人。”他轻哼了一声,眼神冷厉而严肃。

狄平青连连答是,不敢再言。

次日,皇帝素服上朝,百官成礼。

“白卿乃先帝托孤重臣,如今不幸罹遇大火,家小覆灭,朕心大恸。现追赠白鸿雁温国公,以示哀思。朕亲为之服丧。”

“陛下圣明。”朝堂之上,响起一片整齐的呼声。

皇帝环视整个厅堂,突然皱了皱眉:“汝南侯乔笙,今日缘何未至?”

“禀陛下,汝南侯今早突感不适,恐陛下担忧,托臣拜禀。若症状缓和,他即刻就至。”汝南侯应在的空位旁边的同僚答道。

皇帝瞥了瞥身侧空出的位子:御史、护国大将军、拾遗。

“该找些人补上了……”

第二章 前奏

一辆宝马雕车在章台路的主街上缓缓驶过,车前的仆役执着镶了玉的马鞭,挥手驱赶着沿路的平民。华丽的车盖在一座装饰一新的曲楼前停下。随车的侍从掀开了车帘:“公子,到了。”

车中钻出一个俊美的少年。他身着一套深蓝色的丝绸衣服,衣襟上的绣花暗纹若隐若现。他敏捷地跳下车来,身前长而宽的组玉不停地晃动。他抬起头来,细长的双眉下漾着两湾渌波。

“清菡坊”的大字映入眼帘。那公子挥了挥手,示意侍从们找个地方等他,自己则踏入了那扇悬满珠玉的门。

“三姨——”他一进来,便唤道。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从一旁望见了他,转身向身旁的小妹说了什么,便慌忙挤过人群。

“三姨,今日罂罗姑娘在吗?”那公子问道。

“在的,在的,公子这边请吧。”那妇人说着,便欲转身再从人群中穿过。

“多谢三姨。”那公子微微行了一礼,跟上了那妇人的步伐。

二楼的角落里,一扇颇为隐秘的木门被轻轻推开,门内装潢耀眼的光芒从渐渐扩大的缝隙中透了出来。罂罗的装束在这样精美的屋子里却也仍不失光彩。见那公子进来,她便起身行礼:

“许公子——”

许公子正答礼间,三姨道:“罂罗啊,许公子可是等了你好几天呢!今儿好容易遇着了,你可好好招待着啊。”

罂罗“哎”了一声,三姨便推开门,回到大厅招待去了。

木门轻轻阖上,罂罗执起绘着清荷的高颈瓷壶,为许公子斟酒:

“许公子屈尊前来,罂罗受之有愧;又不巧让公子等了这几日,还望公子见谅。”

许公子略略推辞,接过了瓷杯:“小生素来痴慕音韵乐律,听闻姑娘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琴师,特地慕名而来,实有冒昧。”

罂罗笑道:“贱妾不过是无名的乐妓罢了,哪能担得起‘琴师’二字。略献拙技,还请许公子不要取笑。”说罢,她招了招手,侍立一旁的小妹便端起一柄古桐琵琶,上前递给了罂罗。

罂罗的纤纤玉指划过四缕银丝,发出清越的声响。她侧耳听着,轻轻转动着琴头的弦轴,不久终于坐定,向许公子低头行礼。

街头,杨柳新抽的枝条;水滨,沙上嬉戏的并禽;市里,喧嚣嘈杂的呕哑;山中,冬日未化的残雪,都随着罂罗的指尖在四股清泉上缓缓流动。许公子微微有些醉意,用指尖轻轻地按着节拍敲击着矮几。小妹换了茶来,许公子也并不搭理。

乐声渐止,罂罗将琵琶复递给小妹,起身向许公子行礼。许公子起身,连连扺掌:

“姑娘真是不负盛名,许某也不枉等了这几日了。”

罂罗抿唇笑着,为许公子奉茶。许公子显然醉了,颇不顾礼节起来:

“姑娘今年芳龄?”

罂罗羞涩一笑,道:“贱妾及笄方期年。”

许公子对着罂罗举了举杯,笑道:“姑娘正是红簪绿鬓的青春年华,如此貌美而多才,不知哪个才有福能配上姑娘呢。”

罂罗听罢,绯红了面庞,嗔怒地瞥了许公子一眼。许公子也自觉语失,忙呷酒掩过。

“许公子自便吧,罂罗在厅里还有客要招待呢,改日再与公子抚琴吧。”罂罗弯腰行了一礼,不由分说地起了身,推开那扇木门,头也不回地便走了,只留许公子一人在屋内,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叫住她。

罂罗轻轻阖上木门,悄声唤道:“双双。”

角落里的红衣小妹便赶紧迎了上来,福了一福:“姐姐。”

罂罗正了正色,道:“去告诉三姨,这个人,不能让他走了。”

“是。那姐姐现下离开,就不怕走了他?”双双答应着,不解地问道。

“他今天还走不了。”罂罗冷冷地应道,忙遣双双去了,又转向另一个角落:“阿露。”

角落里的纱幔被轻轻掀起,幔中探出一个美人来:“姐姐。”

“去一趟苏苑,告诉先生,他来了。”

“是。”阿露答应着,又放下了纱幔。罂罗兀自下了木梯,回到人头攒动的大厅中去。

一个时辰后。

“许公子啊,我们家罂罗就是这个脾气,您在这等到天黑也不一定能见着她,不如还是先回去,改天再来吧,啊?”三姨指挥着小妹收拾罂罗的房间,对仍坐在几前不动的许公子道。

“三姨,您最心善的了,晚生今日好容易见到了罂罗姑娘,谁知却误冒犯了姑娘,晚生心里实在愧疚,还望您行个方便,让晚生再等等她吧。”许公子满脸赔笑,道。

“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爱闹脾气,整日也没个安生的……”三姨说着,向门外走去,不想正遇着回房的罂罗。

“三姨。”罂罗福了福身子。

“喏,”三姨回头看了看许公子,轻笑了几声,“美人儿可回来了。”罂罗让开一条道,让她过去,自己便领着几个小妹进了屋。

“许公子还在啊。”罂罗故作惊讶地俯身拎起酒壶,往自己的杯中满斟一杯,抬颈一饮,杯中霎时便空了。

许公子不知该说些什么,讪讪道:“今日小生多有冒犯,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罂罗执着瓷杯,睨了许公子一眼,道:“罢了,我今日也乏了,公子不如改日再来吧。”

“姑娘若要怪罪的话,小生愿意赔偿姑娘。”许公子忙道。

“赔偿?”罂罗摩挲着自己两寸长的指甲,“公子想怎么赔偿?”

“姑娘想要什么,小生无所不应。”许公子见话有转机,不由凑近了罂罗。

罂罗装作无事地避席起身:“东头的六市前两日新进了些首饰,我近来太忙,还没来得及去看过。公子若是有空,不如为我挑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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