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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雁(30)

作者: 李庸和 阅读记录

缓了缓,琳达倍儿给面子地说,不希望这汤池里的任何一个大佬纡尊降贵替她们捡头绳,自己动手,勤勤恳恳。我过去一拍小凤儿的麒麟臂,打了个响指说,不如这样你们来玩个游戏,找两个棍子看谁先把头绳捞起来,输得人下去给张老大按摩,因为张老大心好,最先想以善小而为之。

她们起初还高兴,等听了下半句话,脸上神情彷如出恭,最终在大家的谈笑风生下,两人硬着头皮进行了比赛,结果抢得太着急,一起掉了进去。

张老大红光满面,连光头也隐隐发红,被调侃艳福不浅。闫岚姐也不吃醋,还要她们好好按,按不好不算数。小四姨接一句,按不好了,晚上不许吃饭,全听张老大的品评。

闹过一阵,当她们处在水深火热中,我已蹑手蹑脚独自来到了热烫的汤池里,这处池子太烫,一个人也没有。

我才惬意要享受,周延忽从左边小径里来,他那双长腿先缓慢探了下来,手放在石岸上做支撑。他一面被烫得嘶气,一面怡然自得道:“说吧,什么话。”

我愣着看他,茫然地道:“什么?”

“你是害羞了?装傻?”周延戏谑瞧着我因温泉热气而发热的脸,他身躯缓缓倚过来时,那张颧骨平整的脸在氤氲水气里清楚了许多,再细一看,他的颧骨有一些内突,轮廓线条却很协调,有一种耐看的味道。

我着急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莫名其妙。”

他这时才瞅向东边儿下头道:“琳达她们说,你有话跟我说。”

我觉得他其实知道她们的小把戏,但还是过来了。他转过头来兴致勃勃地问:“真的没话吗?”

周延赤.裸着上半身的时候,他的单眼皮不知怎的显得更干净了,而且那健康的肤色露在汤池里很显野性。我很快转移了视线看竹林里摇曳的青叶,不由摸向了脖子后面,手指头也绞起了发丝。“你觉得呢?明知故问,你明明知道她们在整……你。”

“那你觉得我明明知道她们在整……我,我又怎么还是过来了。”他仍带着戏谑的目光在看我,我感受到了,尽管我没有看他,因为他在我的余光范围内。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哗啦起身要离开这个汤池。我告诉他,这里太热,我得走了。

他竟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告诫我不要走来走去,温差大,容易感冒,热的话起来透透气就好了。

虽然他这时的眼神没有流连在我凉飕飕的上半身,我仍然感到不自在,结果又坐入了水里。

他也不调侃我了,怕我过于害臊而逃跑,言谈举止间适可而止,正经了许多。

第22章 小团聚2

大伙儿去汗蒸室之前,琳达和小凤儿嫌人太多,下一批再去蒸。我大抵能想到她们的内心:老赵和老光头身上的油蒸发了后,一定会飘到我们如此滑嫩的肌肤上的。

我意味深长盯向她们时,她们果然心虚,朝我讪讪笑了笑继续去泡温泉了。在没揣度她们的内心以前,我倒不觉得有什么,揣度了之后,我竟觉得想象出来的那句夸张话不无道理。

一进了汗蒸室又没好再出去,只挑了离他们最远的距离呆在角落里,整个人坐如针毡。心里一犯强迫症,就陷入循环,总纠结出不出去。

老光头不停地浇水在火炭石上,便滋啦滋啦冒热气地响,他发红的酒糟大鼻被热得扩张,他努力睁眼又挤眼以图来眨掉汗珠时,好像一个精神昏沉沉即将犯罪的变态狂魔。他长得就一张监狱大佬的脸,更别说,他察觉我看他的眼神后,一边拿着脖子上那条毛巾的角擦汗,一边咧嘴冲我露出难以描述的笑。还啧啧嘴对我说,嘿,雁子啊,我看你忒眼熟,那种让我生气的那种眼熟,挺久的了,就是想不起来。

其他人打趣他看哪个女人都眼熟。闫岚姐拧了他胳膊一下,骂他是不是梦做多了,说话颠三倒四,还生气的眼熟,我看你是想说甜美的眼熟!

我明明热得呼吸不过来,却微不可察地哆嗦了下,我干干一笑,最终决定要出去。我以手扇了扇风起身喊热,才踏下去没走几步,周延过来拉住了我。他微微握著我肩膀,让人摸不着头脑地把我按下去蹲着,才粗气地道:“你呼吸不过来在这下面蹲一会儿就行了,下头的空气不热,你一会儿出来一会儿进去,放些风进来,还对身体无益。”

蹲在下头果然呼吸顺畅,门缝里的凉风一缕一缕钻进来,使温度变低,鼻子深处便得到了喘息。原先还坐在上面的女人们一听,也纷纷下来尝试了,还夸周延有脑子。

我咬着嘴正苦恼一个出去的机会没了,老光头那肥肉颤动的红脸突然凑了过来,我发抖那下被周延察觉了,他不着痕迹将我护到了一边儿去。老光头倒没注意我们的微动作,他拍着腿恍然大悟地说:“我想起来了雁子,你刚刚往外头走,背影真丫的熟悉,我挺久之前有一回停车问路,一个小姑娘拔腿就跑,是不是你啊?”

我没承认,我不想和老光头有过多的接触。周延虽然晓得这是真的,也替我打掩护说话。其他人以为老光头对我有意思,骂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搓了搓自己的光头急道:“真的特别像,我也不是调戏小姑娘,这辈分差得忒大,我哪能那么不要脸呢,我调戏人家我天打雷劈。”

闫岚姐还是不依,骂他一直都不要脸。他忙着哄她,这话题也结束了。

我也不时觉得这光头眼熟,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见第一面就讨厌害怕的人,第二面依旧如此,我由此失笑了。

老光头后来时不时还悄悄打量我,周延先前已坐到了我身边来,此时若有若无地以身体替我遮挡,我感激地看他一眼,压低声想要道谢。他并不要我的谢谢,我的第一个谢字出口后,他偏过身来将食指竖到了我嘴边,与我会心一笑。

我们在汗蒸室里撑了很久,她们一会儿蹲下去一会儿坐上来,而我再次呼吸困难时,选择用浴袍捂住鼻子,能好受一些。随着鼻子和嘴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也开始迫不及待地呼吸了,汗水密密麻麻渗出来后,我下意识用手背胡乱地擦汗,周延却将我的手微微扯开,再顺势捏起我的浴衣袖子帮我轻轻拭汗,一边低声道:“得小心擦,你的毛孔现在是张开的状态,要保护它,动作轻点,否则容易伤到毛孔。”

老光头似乎又在看我们,我注意到后,他弹簧似的将视线移开了,面带莫名其妙的笑还旁若无人吹起了口哨。

次日,小四姨分来几套古典汉服给我们穿,一起在野外拍了不少照片,她那件披风被琳达和小凤儿轮流抢着穿了拍。到了下午,又说,要在院子里种菜实践,这一次尊我为老师,她们晓得我有这方面的经验,全听我指导。可小四姨为了录视频,不准备脱掉又宽又长的衣服,我劝她古代人下地也不这么穿,她说好看就行。

我劝了一句也没多劝,瞅着她那身拖拖拉拉的行头失笑。干活前我还是嘱咐了下,最好把头发扎好。她还是那句话,又有点儿不耐烦了。散着好看,你怎么说不完了呢,真烦人。

其他人三分钟热度,拍了几张照便溜走,只剩小四姨为了她将来能当回忆的视频而坚持。不出我所料,数码照相机一停,她就热得骂娘,恨不得把头发剪光,还有衣服导致不方便,也想剪个稀巴烂。她撒着气一只手扯头发,一只手扯被弄脏的汉服,场面叫人哭笑不得,嘴里还骂自己脑子有包,穿得这么仙,干这么累的活,再也不想不开了。

我就同她们讲,在农村干活儿本来就很累很辛苦,也不体面。不知不觉便讲起以前做活儿的痛苦与辛苦,以及丰收后赚了点儿小钱的喜悦。例如,不穿长袖长裤不敢进玉米地里啦,有些农活还要把自己包得跟木乃伊一样。一到收粮食的季节起早贪黑啦,还要帮着姥姥抗一麻袋的粮食,一批又一批,回去后浑身刺挠又痒,骨头酸疼得像被人恶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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