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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雁(26)

作者: 李庸和 阅读记录

从那一刻起,我们就成了狐朋狗友。

其实最初我们也互相认为对方的名字很土,并有些神经。我认为我按宋小叔的话介绍自己有特点。

她认为她母上大人给她起的名字很洋气,她的名字在全镇都是最时髦的,琳达要我读轻声,我总是故意读第二声的达,看她气急败坏地纠正我。

宋元明以前说过这类英文名很大众,他当初选英文名的时候折腾了好久。他兴致勃勃要替我取一个英文名的时候,我变了一个音调念林雁,并说这就是我的名字,不分英文和中文。有时候我觉得他挺矫情的,他大概也认为我没情趣。

我问他一开始的时候,怎么不随大家叫我雁子,以及怎么不叫他朋友的名字,而是阿什么阿什么。他说叫阿什么,亲昵些,可爱些。于是有时候我会三连发地叫他,阿宋阿元阿明。他可乐呵了。如果他让我不开心了,我还叫他阿狗或者房东。

现在我也有了外号,林鸟是我的第一个外号。

林鸟,听起来我像是个鸟人,事实上我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是的鸟。我觉得这个称呼可以时不时提醒自己,要努力挣钱。

茶楼里上一天班,休息一天,我和琳达则利用休息的那一天摆地摊卖饰品,攒钱打算先做个小本生意。

起初没有生意,换了很多地方,又坚持摆摊后,逐渐有了点儿起色,随着收入,我们又进了其他的货,不局限于卖饰品了。

第19章 那常客

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是周延留的,虽然那时我对他并无感觉,但这封情书我视若珍宝,我以为,第一次有人在身后默默珍惜我。

就因为这封情书,我又开始注意起那常客来。他在茶楼里的杯子是单独的,有一部分常客是这样,有的自己带杯子,有的从茶楼里买。茶杯上写有名字。

统用的玻璃杯并不卫生,虽然我清洗得仔细,其余同事偷懒的,为速度的,心不在焉的未必能尽心尽责。

还记得我才来时,将周延的杯子和一个老光头的杯子搞错了,老光头逮着我不停地臭骂,周延不骂我,反倒劝老光头给新人一次机会。他俩用的都是紫砂壶,有些昂贵,周延原还想替我赔钱,小四姨晓得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推脱了去,坚持从我工资里扣。我倒也不埋怨,真要客人替我的失误买单,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那是我们的第一面,也是我第一次定神注意客人。他的长相并不出众,瞧了一眼没怎么记住,只记得他穿得很有气度,衣着上讲究了些,便有一股庄重的气质,人却不刻板,形容风流。

他和其他客人一样在柜台这处匆匆而过,要了茶,订了房,偶尔多说几句玩笑话,没什么不同,就是人很和气。

人好的客人也不少,只是有些恶劣的客人太过分,导致同事们觉得难缠的客人要多一些。像周延这样的,大家都对他颇有好感,他出手也大方,找人跑腿去买什么,剩余的钱一定作小费,而这剩余的钱也是留心加进去的。

我收到那份情书的时候,内心太过颤动,情绪则完全盖过了理性。我渐渐显出待他的不同,期望他可以减少信上所说的担忧,而主动一些。他要茶的时候,我会抢着替他泡,并且在杯里多加一点茶或枸杞红枣,如果是以前,谁泡都无所谓。琳达不仅不和我抢,也朝我会心一笑。

但是我端茶过去后,他开玩笑说:“料好像加多了,这是亏本生意啊,当心小四姨找我算账,说我勾引她员工,就为了多喝点茶。”

他说得太风趣,我不仅没悟出来,还脸红到心怦怦跳,于是放下茶杯和加水的茶壶后便落荒而逃。

后来又一次这样泡茶,他仍委婉揶揄道:“这茶味道有点重哦,怕喝重了晚上睡不着,晚上睡不着就胡思乱想,这精神不好,就不好工作,工作不好了就不能有闲情逸致来茶楼了。”

这些话一落入我耳中,便觉得他是在向我表达思念之情,晚上睡不着胡思乱想就想到我,想得都不敢来茶楼了,怕是易碎的梦。

我一咬嘴,抑制住笑,又转头跑了。

到第三次要茶时,他倚到柜台上朝我勾了勾手,我屏住呼吸靠过去,却还是闻见了他手串上传来的檀香味儿。他说,你最近泡茶是不是心不在焉?

我下意识点了头又赶紧摇头。

他轻轻一敲我额头,一本正经地说:“好了,现在你的元神已经被我集中起来了,记得分清楚客人的口味,免得被骂,我喝淡点的茶和正常点的都行,浓的不要,感谢。”

他即将从柜台边离开的刹那,我忽然摸上了他的手,本是要抓的,一碰上他热乎乎的皮肤我便发软,动作就变成了摸。他转过来疑惑地看着我,我马上收回了手,嘴巴很不争气,只是问他,还有什么要求吗?

他莞尔摇了摇头,径自走了。

他不说,我也能从其他细节上优待他,赠送的水果拼盘,我会摆得好看一些,多一些,再送过去。加水的茶壶不急着放过去,我频繁进去加水便能在他面前晃一晃。

总之,我自作多情了好长一段时间,在我快要暴露自作多情,要出糗的时候,琳达及时在悬崖上拉住了我,并且坦白了她的恶行。

这是一次美丽的误会。她说,有一回我沮丧提了提从小到大都没男孩子正儿八经追过我,她才想出写封情书鼓励我的这种蠢事,一开始打算写个匿名宽慰我,后来看周延不错,没多想,就给加上去了。

琳达死皮赖脸一番道歉也不顶用,我对她和无辜的周延冷暴力了好一阵子。

那阵子我转移注意力更加注重打扮自己了。从离开宋元明后,我刻进骨子里的节省,从此消退了一些,我节省什么,也不节省化妆品,习惯了搽脂抹粉。我现在和以前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差别,更洋气了。

我在宿舍照着镜子化妆时,不时会想起庆怡的妆容,我有时候会仿她的妆,但要浓一些。对着镜子,我又开始反思自己了,反思最近自作多情一事,我也不算喜欢人家,只是一听谁喜欢我,我就上赶着对别人有好感,这样太廉价。

茶楼来客多是浪子。

我整理好心情,恢复了对轻浮客人一律刀枪不入的态度,包括周延,我将他列入黑名单,省事多了。

我的态度仿若天空瞬息万变,周延似乎察觉到了点,我原先的笑脸相迎不仅没了,脸都瘫痪了似的,难以对他露出真实笑容,一见到他,恼得却是自己,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于是,更不想见他。

他起初还以为我处在生理周期,随口关心了两句,要多喝热水啦,用热水袋捂一捂肚子啦。琳达连忙帮我应了话,还同他说笑。

琳达为了郑重向我表达歉意,中午出去买菜时,特地买了几个椰子给我当赔礼。虽然小四姨补贴了伙食费,我和琳达还是不曾叫外卖,买菜做饭能省不少钱。

有次我说过还没吃过椰子,没想到她又记住了。见她有这份心,我也没真生气,只是冷一冷她,免得她下次不三思而后行,又叫人心里别扭。

喝完了椰汁,琳达想吃椰肉,看着那一半圆里的白,不知如何是好。“肉吃不到。”

“咋吃不到,那个白的不是吗?啃啊。”

“把牙齿伸进去吗?”

“那,舔。”

“硬的!”

这时,我探头过去戳了戳椰肉,思虑道:“像猫和老虎的倒刺,应该可以刮肉吧。”

琳达发出渗人的笑,“我要是有这本事。”

我接话续上,“可以把出轨男舔得断子绝孙。”

我们相视一眼,笑得花枝乱颤,她忽然止住了笑,看了一眼我身后。我以为是小四姨来了,转过去一看,竟是周延抱臂倚靠在门框边上,他神情虽有一点怪异,仍谈笑自若。“对男人这么大的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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