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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天影(15)+番外

作者: 松月凉墨 阅读记录

轻柔好听的声音在桃林一角回荡,“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归时已近酉时,容府门前挂着的红灯笼早已点起,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微弱的光芒。

背后似有人阴沉道,“你还记得自己是容府的人,知道回来?”

“父亲?”他猛地回首。

“那是谁家姑娘?”容愠板着脸追问。

他料到容府里的下人受父亲之命,一路尾随他到了桃林,见到了柏璃。他自知瞒不过,便不再掩饰。

“是舒家二姑娘。”这大抵是他生平第一次对父亲撒谎。

“商人家?二姑娘,庶出?”容愠冷哼了一声,“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我容家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所有府业的,你的妻子必当是门当户对的官家嫡女,而不是商人家庶出的女儿。”

容愠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紧接着道,“什么也不必说了!今日文礼府下了皇榜,这月十五你便入宫参加科试,得个名次后安心娶亲成家立业,不必再想那个对你将来仕途没有任何帮助的女人了!”

“父亲!”冲着容愠愤然甩袖离去的背影,他仍未气馁地追喊道。而他的父亲在廊道拐角处亦不曾回头一眼。

他亦无奈,合上房门执卷挑灯夜读。

他的母亲是容府主母,数十年前生下他不久就因病去世了,庶出的弟弟妹妹都嘲笑他是没有娘亲的孩子。养在府里的嫡子没有娘亲,无疑是失去了半城靠山,为了不被庶子和姨娘们欺侮,他唯有听父亲的话,得到父亲对嫡子独有的宠爱,做父亲喜爱的乖儿子,才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家业。他从未因任何理由忤逆过他的父亲,就算是遇见了喜欢的姑娘,他也不敢为此忤逆自己的父亲。

其实他也从未在意过得到多少家产,可若非选择在庞大的家族中夺嫡,他也许早就活不到这个年岁了。他也曾想过抛下一切带她远走高飞,可他不能,也做不到,让她跟随自己颠沛流离。

房中细微的太息声小得或许他自己都听不见。

隐忍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

除了忍痛放下,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庭院一角的窗“哐当”一声合上,烛光的对影下,少年半挽青丝执卷踱步的身影像是幕布下的剪影,彻夜到天明。

容府后花园的鼠洞被容愠命人用石灰泥填上了,塞在洞内仅有的两张字迹秀丽的花纸笺融化在火炉之中,被侵蚀得一点儿不剩。容愠的面容冰冷,如那炉中之火一般无情。

容墨棽的书房里没有一点儿动静。

直到深夜点起烛火,才映着门口放置着的三餐饭食,一粒米都不曾动。容愠背着手立在书房之外,胡茬下的面容依旧冷峻。容府三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熬了些粳米粥送进书房。

他没日没夜地读,不是愚钝。唯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不去想她,逼迫自己慢慢遗忘她。

桌案凌乱,国史诗藉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几乎要隐匿在纷乱的学术诗稿中。唯有一张素人小像,置于这叠宣纸之上——半束青丝挽起角髻,插着桃花簪,画中之人面容却更胜桃花。

情总是拿起容易,放下很难。

三夫人怕当家老爷看见了,胡乱将小像夹进一本书里,为他披上外衣,轻轻扣上了书房的门。

烛火燃尽,渐渐熄灭。

梦中他紧锁的眉间稍稍舒展,带着淡淡的笑意。

惟梦忘忧,梦醒时分,便又将滑入现实的深渊之中。

☆、青影 · 第七章 『别离』

- 1 -

还是那座桥的桥头,也是从前一般的光景,心境却已不似往昔。

分开这日,不曾烟雨连绵,却也没有艳阳高照。

天色阴郁,连绵的云层厚得透不出一束光。

她顿足桥中,他却在两步开外的桥头,留下一个决绝狠心的背影。“我们,结束吧。”半晌,他就憋出了这样五个冷漠的字眼,声音低沉而无情。

“你今天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冷漠,原本的欣喜瞬间换作平淡,“当初是你先开口的,现在又这样决绝,我不是一件玩物,喜欢就留不喜欢便舍。你为什么……”

他冷漠地打断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吧。”

既然开始就是一个错误,那么就让一切的结局回到那个开始的原点。在这座桥开始,便在这座桥断情。爱着总比恨着艰辛,如果记恨能让她好过一些,那当中因果她也不需要知道了,这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此去经年,他也依然会将她放在自己心坎上最柔弱的地方,他只愿恨着自己的她,能有一个比自己更好的人陪伴在身边,与她执手共解韶华。

转身的清风吹起了他的薄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路的尽头。

谁也不曾看见那决然归去的背影,掌心绽开一朵晶莹泪花。

她步若行尸,黯然神伤。手中挽着的飘纱,被风卷到身后,长街深巷唯她只身孤影。她没有想通,却已经走到陌路了。

俶尔落泪,她笑着抬手抹去。

君既惜我,譬如今日朝露以相惜。

君既负我,譬如昨日星辰不可留。

闺阁深处,她挥手便剪去了那用银线绣了一月的兰草香囊,剪得片片零碎。

“你做什么!”舒瑢用劲擒住她的手,“这香囊你绣了一个月的啊!”

她本是想在下月容墨棽生辰的时候送给她,想来,也没有必要了。

弃而去者,再不可留。

往后余生,难乱我心。

- 2 -

四月初九这样的黄道吉日,位居东宫偏北的长街一早便喧闹纷纷。自打传旨的监事总管一走,清音阁外的宫人络绎不绝,抬贺礼的队伍都排到了东宫长街上。

清音阁掌事宫女羽竹点算着各宫各院送来的贺礼。皇后出手阔绰,派人送来了迦南木盆景、两匹华丽的锦缎,还有西泽进贡的夜明珠;云妃更是令宸阳宫掌事宫女羽樱亲自将红珊瑚盆景与两套事先做好的妃制华服送来;一向不曾正眼看过她的菡妃也着宫人送来了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名贵香料;还有珞郡王府送来的玉佛,豫郡王府的木刻佛经屏风,长公主府的琉璃手钏和白月玉佩,三王府的精致摆件……

未曾点算完,济济的宫人拥着方才从仪鸾宫面见皇后的文妃,步入清音阁宫门。她一身宝蓝色着朱雀绣花纹的立领妃服,挽起的汉云髻就着烧蓝百合花金簪,左倚一支朱雀含珠的金步摇。到底是忝居妃位,掌管后宫之事,与从前那小女儿家的打扮自是大不相同。

无孕无子便晋了妃位,文雪滢是南玥后宫史卷上的第一人。而宫中一后二妃的势力平衡随之被打破,本是东西两宫的后妃相争,因着文雪滢晋了妃位,局势动向愈渐微妙。无人不知西宫菡妃与东宫云妃素来不睦,却也无人不晓东宫云妃的至交文嫔亦居于东宫,只不过位分悬殊,菡妃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而今东宫出了两位身居妃位之人,东西两宫的刮的风也开始走偏。

彼时的颐秀宫,菡妃坐在正殿里,手中端一盏清茗,寻思间不断用杯盖敲打着茶盏杯沿,通透的蓝冰瓷杯盖与杯沿在敲打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荡荡的正点了里响彻回声。

后宫的风再这般刮下去,两宫怕是都要归属东宫携领了。为了稳住她在后宫的地位,冷氏一族在朝堂中的地位,她必须要拉拢一方势力为己所用。攀结亲缘显然是互惠互利的最快方法,只是她膝下唯有豫郡王景燚,与岚逸长公主景郦。若为公主寻驸马,要寻得身份相当,支持冷氏又能为她所用的亲家,一时之间倒没有很好的人选,寻驸马也不是件容易事儿,况且公主也才年十五,还能多留几年。如此便也只有年十九又尚未娶亲的豫郡王景燚。朝堂之上有实力的女儿家,且从未与她冷氏一族公然对抗的,细数之下唯余两家——左相墨家与谏官海家。相较之下左相墨倾城固然是更好的人选,可他的独女墨姼倾慕三王爷景翾早已不是什么藏掖着的秘密了。她又怎能容得下自家儿媳妇心里想着敌手家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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