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传说(44)

斗了那么多年，一直清醒人家不过是遛着他玩。袁景之有妻儿子女，生活幸福美满，尽管孤傲清高，不善交际，却还能稳坐盟主位置，便是因着那一身天下无人能及的武功。所以呀，袁景之若有心，他又何尝能蹦跶至今。特别耻辱，却不得不坚持下去，因为一个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名字——沈月。

沈月沈月，纪旻不去想为一个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女人搭上自己的半辈子到底值不值得，他只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累了。那么就这样吧，你爱的人我未伤他分毫，杀你的人我亦找了他十二年麻烦，如此，是该无憾无悔，可以去做我们自己的事了，尽管你不在。

原没有那么快的，纪旻虽有想法，但也要寻一个能接他位的人不是？他要求不高，有斗志有野心，他亦看得上眼就够了。可能入他眼的人有多少？纪旻早就做好要寻他个三五七载的准备了。

谁料澹台明灭找他聊了聊。大致意思是澹台明灭想要教主之位，故而希望他能退位让贤，作为报答他可以认他做义父，待他与唐乐成婚，夫唱妇随名正言顺的唐乐也就会喊纪旻一声爹。当时听完，纪旻用舌尖顶了下上颚，笑着感慨年轻人的爱情真令人感动，不过不管是要教主之位，或是想要做他女婿，都没那么简单。

澹台明灭表示了解，望前辈赐教。纪旻却不再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问他喝酒不？

擂台上，与纪旻缠斗的人已换了四五个，且这些都是魔教中人。其他派别的人或江湖闲散人士都是默默观看，一点没有要掺和进去的想法，虽然魔教教主之位很是吸引人。

但没有人想要被认为与魔教有联系。当年纪旻何许人也，妥妥一根正苗红少年郎呀，只可惜冲冠一怒为红颜，从此成了大魔头。

第57章

“欸……”

眼见阿财往那擂台飞去，唐乐起身想要拦住，却被唐钰按住肩膀，“他伤未好——”

唐钰说：“他自己不知道？”

“知道还乱来，”唐乐嘟囔着，“真是的，上去瞎凑什么热闹？”

唐钰笑：“你不知道？”

大叔与阿财已经缠斗在一起了，唐乐拧眉看着，“我怎么可能——”像是顿悟到了什么，她没了声音，脑海却炸开锅，脸唰一下红透了。

见她不往下说了，唐钰敲了敲桌子，良久才问道：“喜欢他吗？”

唐乐记起阿财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当时说的是喜欢，可他从中得出的结论是不喜欢。后来唐乐懵懵懂懂知道了她说的喜欢是可以喜欢很多人的那种喜欢，而他要的是只能喜欢一个人的喜欢。如今哥哥问的是哪一种，唐乐不傻，可是她喜欢他吗？

唐乐说：“我，我不知道，我从未想过。”真的从未想过吗？唐乐不敢确定。好像自洛城以来，她与阿财的关系就变了，变得说不清道不明，隐隐约约还有些许暧昧。

“若他真成了教主，”唐钰继续问她，“你当如何？”

唐乐眨眼，再眨眼，突然泄气般，趴在桌子上，焉焉喊了句，“哥哥。”

唐钰好笑，伸手去揉她的脑袋，“好好想想吧。”

擂台上纪旻和澹台明灭打得火热，已然过了百招，但在场有眼力的高手却仍看不出胜负。“小子，不错嘛，”纪旻大刀挥开他的剑，“但就这程度想打败我，难。”

澹台明灭自然也知道，况且他身上还有伤，所以必须速战速决。“前辈得罪了。”说完这话后他手上动作凌厉了不少，那一股子狠劲令纪旻挑眉，敛了心神严肃对待。

最后两人掌风相对，纪旻飞出老远，在空中稳了身形，却是落在擂台外。而澹台明灭被弹得直直后退，还是擂台上的绳索拦住了他，不至于掉下去。

如此胜负便是分了的，尽管纪旻一身清爽，而澹台明灭除了脸色苍白些，外人也看不出有何不妥。“可还撑得下去？”纪旻重回到台上，笑着问道。澹台明灭说：“自然。”

用舌尖顶了下上颚，纪旻又呷了口酒，慢悠悠对众人宣布——如今功德圆满，他功成身退了，眼睛却看得是二楼上一身月牙色袍的袁景之。而后拍了拍澹台明灭的肩，“小子，以后带领魔教统一江湖的重任就交到你手上了，你要好好干。”

澹台明灭不应下：“前辈自己都做不到吧？”

纪旻倒坦然，拍了拍肚子，说：“子承父业听过吗？反正老子已经弄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一二就由你来完成。”说完不等澹台明灭应，也不管因他而起此刻正沸腾得厉害的喧嚣，径直离去。澹台明灭望向二楼，正正对上了唐乐担忧的目光，他勾唇，不顾身上的伤，直接往二楼跃去。

唐乐是在两人掌风相对，阿财连连后退，直至被绳索拦住时起身的，作为医者，她直觉不妙，便想直接下去看看。却不想被不用靠直觉也看得出阿财受了重伤的唐钰握住了手腕，唐乐看他，他凉凉吐出一句，“死不了。”

唐乐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但最终哑了口。直至阿财站到她面前，她才把脾气发到他身上：“你胡闹什么？明知道自己有伤还跑去打架，不要命了是吗？即使我医术再高明，你也不能仗着死不了就胡来呀……”

澹台明灭噙着一抹笑意听她的碎碎念，直到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将将倒下时，他才轻轻在她耳边说一句，“你是我的了。”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边，像是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划过肚子，唐乐的耳尖瞬间红透了。呆愣了一会，才想起应该要炸毛的。可刚用手去推他，他就直挺挺要往后倒，吓得她赶紧拉住他的衣襟往回拽。但这一拽眼见就要往她身上靠，小虎很上道，默默站一边。

唐钰却不会让妹妹平白无故被占了便宜，待澹台明灭真要挂在唐乐身上时，一边提了妹妹的领子往后扯，一边用脚踢了谢东上来给澹台明灭借力。又是一个凉飕飕的眼神，吓得小虎赶忙上来扶住他家公子。

向芸娘借了闺房，唐乐替澹台明灭把脉，念了药方，让小虎按此方子煎药。然后拿过剪刀，卡擦卡擦剪掉澹台明灭上身衣物，果不其然，伤口不仅仅是裂开这样简单。唐乐扶额，怨念了几句大叔下手忒狠后，认命为澹台明灭处理伤口。

这是一道大工序，好不容易弄完了，外面的天也黑了。唐乐长出一口气，接过小虎递来的热毛巾，一边擦了额头上的汗，一边细细告诉小虎照顾阿财的注意事项。

小虎听得有些懵，微笑打断她：“不是，夫人，您不打算留下陪公子吗？”

唐乐问：“我为什么要留下？”

小虎挂上一个略显苦涩悲凉的笑容说：“公子受伤了。”

唐乐点头：“我知道，我还给处理了大半天伤口呢。”

小虎哑口，的确呀，这大半天里唐乐连口水都顾不得喝。“是属下疏忽了，夫人辛苦了，”他倒了一杯热茶，恭敬递与唐乐，“夫人且再坐一会，饭菜马上就送过来——”

唐乐接了茶，喝了两口，“不用管我，你看顾好你家公子就行。”

今晚的云水台比以往更加热闹，许是因为洛城解禁，离恨剑重出江湖，魔教教主换了人，武林盟主也卸任，他们多了许多谈资的缘故。这种热闹不同于今早上一大票江湖人士凑一起的随时可能擦枪走火，剑拔弩张的喧闹，而是很令人放松，带有丝竹管弦之乐，不自觉的便让人心生欢喜，从此沉迷堕落……所谓温柔乡便是如此吗？

从芸娘的闺房出来后，唐乐倚在云水台的凭栏上，发呆。

“唐姑娘？”

听见有人唤她，唐乐回了神，往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位穿淡紫色的姑娘聘聘婷婷站着，眼波流转，顾盼生情，怎一个魅字了得？

“唐姑娘？”

“哦，”唐乐收回目光，“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