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传说(40)
唐乐说：“我是大小姐。”
很熟悉的回答，她是大小姐。可唐乐从来不知道，他表现出的一脸屈服大小姐淫威下的无奈，是假装的。从来就不是因为什么唐家大小姐的身份，只不过，她是她而已呀。因为是她，所以所有的荒唐事都愿意做。
不过，这次她提的要求真的很过分，太胡闹了，他不能答应。所以这次他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唐乐，浑身散发一种誓死不从的倔强，指控唐乐道：“从小到大，每次你都用大小姐的身份来压我，我哪一次没有按你指示的来做？可是上次你明明都说过了，出门在外，我不用再喊你大小姐的。现在你又要拿身份来压我——”
唐乐听得目瞪口呆，这是阿财吗？在她的记忆里，阿财是沉默寡言，很好欺负的。对哦，现在他是澹台明灭。“停！”她打断他，“我错了，你不是阿财，你现在是澹台明灭，自然不用再听我的。”
澹台明灭皱眉，他不是这个意思，轻轻唤一声阿乐，想要解释，却听得她说，“念在你舍命救我的份上，上次的事就算了。”唐乐说着，像是赌气一般，“你的伤养好之后我们便再无瓜葛，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了。”
澹台明灭生气了，唇抿得紧紧的，盯着唐乐，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半晌，他才问：“你那么想要我走吗？”
不是，可是不是迟早都会离开吗？从知道阿财不是阿财那天起，唐乐就隐隐有预感他会离开。而那晚之后，虽然不知他哪里来得仇家，但她就是知道他一定会走，再也不跟她回唐家了。
她没开口，澹台明灭便把她的沉默当成默认。“若是以救命之恩来论，”他的语气严肃，神情认真，“阿乐姑娘是否应该以身相许？”
唐乐愣了，以身相许？她跟阿财？一抹红晕沿着脸颊迅速爬到耳根，她飞快摇头，“不行不行，我是要嫁给教主的。而且当年是师父救了你，你要是要以身相许的话，该问师父收不收你……”
闻言，澹台明灭脸黑了，不仅是因为她说要嫁给教主，还由于她后面那些不着调的话，把他推给她师父吗？冷静了一会，他自动忽略了她后面所说的，只冷着声音问：“你是非魔教教主不嫁吗？”
唐乐点头：“当然。”
“只嫁给教主？”
唐乐回答：“是的。”
“绝不反悔？”
他是故意的吧？一个问题问三遍。唐乐磨牙，不想再搭理他，冷哼一声，便转身走了。走到大门口，她伸手扯了扯唐钰的衣袖，张嘴说了什么，两人一同离去。
只是没走几步，唐钰突然往后一甩手，接着那个他把玩着的小飞镖就插到床杆上。澹台明灭倒不生气，唐钰虽说横了点，但对他没有半点威胁。对他有威胁的是魔教教主，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清楚这件事。他之所以会连着问唐乐是否非教主不嫁，只是因为想要钻个空子，让她再也反悔不得。
这些天来，魔教教主几乎每天都会过来探望唐乐。起初他还急，必定在场，不让他们二人有独处机会。纪旻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还关切问了他的伤势。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澹台明灭哪能接受纪旻的关怀，那不是猫哭耗子嘛？况且纪旻还有意无意的对他表示感谢。他冷着脸，表示这是自己应当做的，不劳他挂心，唐乐也无须他费心了，他自会照顾好。
纪旻却像是听不懂一样，天天来，来的时候手里还提了酒，不是与他喝，便是与唐钰喝。后来次数多了，他看出纪旻对唐乐无男女之情，只是想收她为义女。
虽然很是意外，但也算是个好消息不是？尽管唐乐非常郁闷。
第52章
“哥哥，我都知道了。”
唐乐将唐钰拉到庭院里的池子旁，坐在青黄相接的草地上，一人望着天空，一人揪着为数不多的残草，谁都没有说话。直到一朵云与另一朵云相遇，直到唐乐将身前的草拔光，往前丢，才打破了凝固的时间。她偏头，瞧着哥哥好看的侧脸，幽幽开口。
唐钰仍望着天空，漫不经心问：“知道什么？”
唐乐咬唇，视线从哥哥的身上移到很远处的天空，那里的太阳正准备回家，她看得入了神，索性双手抱腿，下巴抵在膝盖上。良久，没有听到回答，唐钰垂首看她，只见她缩在那里，很小的一只，看不到脑袋，只有如瀑的青丝随着风轻扬。
他最见不得这样，心里突然就烦躁，一烦躁便想在她脑袋来一下。只是手刚举起，便听得她说，“你有个弟弟。”声音软软的，听不出半丝情绪。抬起的手在空中停了会，依旧落在她脑袋上，按着，也不做什么，像只是借个地方放手一样。他说，“我以为你会装作不知道呢。”声音很低，也听不出半点情绪
装作不知道吗？唐乐也想呀，可是他射伤了自己。她当然可以装作不知情，在那一晚，所有的黑衣人都是冲她来的，都是为了她手上的离恨剑。根本没有任何人想要阿财的性命，阿财是因为要保护无用的她，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至于她受的那一箭，完全是她活该，因为她明明没有守护一件东西的能力，却固执到不肯松手，绝不是由于她夺走了另一个人的温暖，抢走了属于他的哥哥。
可现实就是阿财有自己的仇敌，要去做自己的事；哥哥虽然瞒了她，却也不会装糊涂，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所以她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的傻乐？一滴泪落进地里，很快不见，唐乐眨着眼睛，想要把头抬起来，无奈脑袋被一只大手重重压着。
“可是我担心哥哥呀。”
这句话像有魔力一般，跑进了耳朵不止，还霸道侵入五脏六腑，把肚子填得满满的，好像整个人就鼓起来，然后能飞了。他轻笑：“怕我偏袒他？”
“哥哥不会委屈了我，”唐乐说着，指尖在草地上点呀点的，似乎要把那些小坑坑填平，“可我没关系的。”她并不在意谁伤了她，用句说书先生的话，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呀？可是无意中听见了唐钰与谢东的对话，才知道原来哥哥有个弟弟，才知道原来是哥哥的弟弟射伤了她。
那样好像什么都通了。原本她就奇怪，爹爹待他们兄妹不是不好，只是，即使大人掩饰得再好，她也能感受到那一点点的别扭。她完全能理解为何爹爹不愿看见她，但是哥哥那么好，为什么也不喜欢呢？当时的她想不通，却也不能问，只能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当看到浅蓝色的轿子出现时，展开笑颜，冲上去，扑到他的怀里。而他会很愉快地将她抱起。
“阿乐有没有想爹爹呀？”
“爹爹每次都回来得晚，下次这样我就不理爹爹了！”
……
真好，唐乐抹掉泪水，哥哥没有不管她，没有把她丢在那里。一个人会很孤单吧？她真幸运，比哥哥的弟弟幸运一百、一千、一万倍。所以她可以理解，甚至觉得自己的伤太轻了，毕竟哥哥那样好。
那样好的哥哥不会真的去动弟弟，毕竟那个人只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而已。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委屈了自己，所以唐乐知道，他会伤了自己，算是对她有了交代，尽管甚至不会让她知道。
没关系吗？唐钰苦笑，他了解唐乐，唐乐又何尝不了解他呀。伸手捏捏眉心，原本唐乐这个小麻烦鬼已经够他费神了，后面又跑出来一个不让人省心的盛临枫。他对这个弟弟的印象真的不深，只知道他亲爹从来不管他。倒是知道自己的存在后，乐此不疲的跑来找他继承家业。
爹娘留下来的糟心事真多，偏偏还不能不管。在那个毛绒绒的脑袋使劲搓揉了几下，他松开手，“我知道了。”
头顶的压力消失，唐乐立刻抬头看他，看了一会似乎还是不怎么放心，想了想朝他伸出小尾指，“拉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