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传说(32)

两人无言走着，一前一后。她不知道大叔要去哪，也不想烦扰一个连背影都透露着心情不佳的人。她跟着他，只是想到有人有光的地方，那样她就可以自己找到回去的路。却没料到纪旻会突然回头，“喂，喝酒吗？”他问，声线没有半点起伏。

唐乐记得她点了头，然后大叔便带她到了此处——不知街名的街头，一个酒贩子搭的一临时小摊里。酒不是好酒，甚至比劣酒更差一些，唐乐至少能当勾兑了酒的白开水喝个两三碗。不过下酒的花生米倒还香脆。

也许酒壮人胆，唐乐开口打破沉默，絮絮叨叨说了好多，都是她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他的故事。纪旻心不在焉的听着，却还是知道哪里有出入，又是哪个哪个地方被夸大……但都不在意，像是听别人的故事，偶尔唏嘘，只是一个听戏的看众。

第41章

唐乐是自己溜达回客栈的。

“大叔，我能嫁给你吗？”在月上梢头，酒过三巡后，唐乐忽而问道。触不及防的话题转折，纪旻险些一口酒喷出来，但还是严肃了神情，上下扫了唐乐一眼后，说：“你可以做我女儿。”

那差很多吧？唐乐拧眉：“我有爹了。”

纪旻点头，“嗯，我也有妻子了。”

妻子？唐乐挠头，大叔什么时候成亲了，她怎么没听说过呀？正想问个究竟，突然反应过来大叔说的妻子该是她吧？要出口的话梗在喉咙里，唐乐看着依然若无其事喝酒的大叔，鼓了鼓腮帮子，选择咽下去。

但纪旻不在意，手指捻了一颗花生米，弹到空中，一道弧线后准确落入口中，“丫头，说说你图的啥？”

唐乐能图啥？无非是教主之位。这理由，纪旻乐了，“你若是当了我女儿，教主之位不是就手到擒来了吗？”

唐乐眨眨眼睛，听起来是很划算，但她不要面子的呀！从教主到教主夫人她已经够让步了的，现在还要当女儿？就算是为了不被哥哥嘲笑，也不能答应。

看她真在考虑，纪旻打铁趁热，徐徐云着当他女儿的诸多好处。那一条一条的，讲得他自己都信了，说得唐乐也差点心动。

但是，绝对不行！她站起来，摆出女侠一样的姿势，一手拿着离恨剑，并稍微倾斜地横在两人中间，另一只手负在身后，非常义正言辞道：“大叔少瞧不起人了，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打败你的。”撂下这句话她就走了，非常快，毕竟底气不足。她连哥哥交给她的暗杀任务都办不到，如今还要堂堂正正打败，怎么可能嘛？

见她蹦得比兔子还快，大叔用舌尖顶了下上颚，原本只是逗小姑娘玩玩，但貌似真收个女儿来打发打发漫漫岁月也挺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唐乐很忙，没空去想乱七八糟的事，也不知道自己正被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或好意或恶意地觊觎着。

明珠公主或者说他们一整个随行队伍除个别的，整个状况都不乐观。也真难得他们一路行进，却也没有传染给大楚的百姓。唐乐第一次正式出诊，便遇到如此棘手的情况，当然是马上跑去找——翊。她倒是想找冉曦来着，但又不想为难了师父。

翊似乎早有准备，在唐乐还未开口前便往她怀里塞了一箱子医书，并叮嘱她不许让那一群白胡子老头翻看后，就又低头继续研究他手上的小玩意了。如此，唐乐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若翊真对医道感兴趣的话，又会有她什么事呢？说到底，他不关心人类的生死。

“喂，”唐乐抱着箱子，用脚踢了踢翊坐着的椅子，“很重欸。”

翊抬头，对着唐乐笑出一口白牙，“可人家还是个小孩子呢。”

唐乐磨牙，“你之前可是不承认来着。”

翊一脸诚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唐乐扁扁嘴，在认命抱着箱子走的时候，突然手上一轻——她看向翊，只见他翩然跳到屋外，然后潇洒转身，一手弹起额前的碎发，冲着她挑眉——翊很臭美，所以就算是耍赖，也不会将风度落下。尽管如此，见他这样，唐乐还是有想要揍他的冲动。

可时间不等人，在大事面前，唐乐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但有些事急不来。尽管她很认真也很努力，也还是在病死了六个人之后，才摸索到了药方子。

有了药方，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很多。明珠公主在手下人试过药并好转之后也开始服用，不出意外的也是渐渐好转，只是一场大病，虚了身子。而论养生之道，阳安来的一帮太医肯定比唐乐在行，所以基本没她啥事了。

“这些日子辛苦唐姑娘了，”徐青山尽职职责地说着恭维话，“多亏了唐姑娘出手……”

唐乐也是极其配合，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双大眼睛认真看着徐青山，魂却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她在这别苑里呆了有多久？大半个月应该有。她不是坐不住的人，但像这些天一般心力交瘁只为救人确实是第一次。尽管她是神医的徒弟，但这次真正意义上的行医让她意识到自己仍然有许多不足的地方。若是没有几位太医提点，只怕还会死掉更多的人。

她不喜欢死亡。确切来说她不喜欢与她沾染上关系的死亡，那会令她害怕。原来生死这样不由人，无法把握命运，无从选择来与归。

“……我记得第一次见唐姑娘是在云水台，”徐青山，“今天是决出花魁的日子，今晚那里应当最热闹，姑娘若有兴致，徐某这里有邀请函一份……”

“啊？”唐乐回神，忙接过徐青山手中的邀请函，然后又愣神了。明明她来洛城是为了凑云水台选花魁的热闹，也顺便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魔教教主。结果一年一度大选都要结束了，她才去了云水台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在白天！至于教主，遇是遇到了，可人家已经有妻子，只差一个女儿了。

噢对了，她还欠钱万福债来着。一百万两，哥哥嫌她败家。唐乐无力低头，怎么一忙完就有那么多事要烦呀？啊，还有阿财！

阿财，自从上次那个之后就没再见到了。唐乐当然记得他说他有事要离开几天，可是都多久了？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虽然在知道他另有名姓之后，她有点逃避，疏远他，可那是因为她在气头上。这种事搁谁身上是能愉快接受的？甭提什么难言之隐，若真有苦衷那索性就瞒一辈子呀。半途给发现算怎么一回事嘛，显得又不诚实又没能耐的。

唐乐抬头望向远处，如果阿财再不出现，她会生气的，真的生气了。

不远处的澹台明灭突然咳嗽。他早办完事回来了，可唐乐一直在忙，忙他“妹妹”的事。他自然不关心“妹妹”的死活，却识趣到怕打扰她。他要见她，只能偷偷摸摸。

第42章

“二哥你说这事靠谱吗？”

“不靠谱咱俩能在这？”

“可咱兄弟俩都在这蹲多久了，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做大事要有耐心……”被唤作二哥的人开始教训小弟，浑然没发觉背后一个影子飘了过去。

这两人都是三流高手，也是觊觎离恨剑却因为武力不够所以打算聚众群殴的那帮人中的俩个。从中午开始这两人就蹲守在明珠公主所住的别苑附近，等着唐乐带离恨剑出门。

自然不是像撞大运般的守株待兔。虽然他们都是三流高手，虽然他们是因为离恨剑而临时抱的团，虽然抱团之后谁也不听谁指挥的场面一度混乱不堪，但万幸里面混有一个打算趁乱摸鱼的高手。在他对他们用拳脚晓之以大义之后，这临时组织总算是有了略高于三流门派的气质。

其实若在起意时便迅速出动围殴阿财，虽可能会无配合但也算是出其不意，奈何因内部缘由耽搁了一些时日。等发现澹台明灭不在唐乐身边当打手时，那小姑娘却带着离恨剑跟朝廷中人扯上关系。据打探来的消息，那别苑里住的大都是些病患，所以整体战斗力不怎么强，但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朝廷中人太阴险，势力又大，与其杠上了很麻烦的，就如同脚底里粘了狗皮膏药一般，基本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