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传说(10)

“故友？”唐乐问，“有很像吗？”

柳大娘却是问：“你是孤儿？”

唐乐摇头：“不是，我娘亲去世了，在我出世的时候。”

“你娘亲叫什么？”

“向晚。”唐乐不太确定，不过应该是，爱妻向晚之墓，娘亲墓碑上刻的。

“向晚，”柳大娘念着，“姓顾吗？我那位故友姓顾名向晚。”

唐乐不知道，可她拼命点头：“恩恩，我们很相像吗？是哪里？鼻子眼睛耳朵……”

“像倒不是很像，只是有那种感觉，”柳大娘说，“尤其你的眼睛，很有灵气，跟她一样。”

这样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了对吗？唐乐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她多一点，再多一点，可是那样欢乐在一个刚经历丧女之痛的娘亲面前，实在是太不厚道了。而且好像也很不应该。

她垂下头，知道再多又能怎样。娘亲已经去世，是她造成的，是她害得爹爹失去妻子，哥哥没有娘亲的。没有人怪她，可有时候她会忍不住这样去想。想多了又会懊恼，明明哥哥说过娘亲希望她一直快乐的。

唐乐离开柳家村的时候，带走了离恨剑。

离恨剑从来就不固定属于谁，能者得之。顾向晚当初也是经历多场厮杀对决才被江湖人士认可，被离恨剑认可，成为真正的三任主人之一。有些事就是那么巧，顾向晚生出退隐江湖之意时，将剑交付给了柳大娘。而在二十多年以后，柳依依将它带入江湖，又在临死之时托由唐乐将它送回家。

可离恨剑已经重出江湖，柳大娘说自己再也藏不住它了。既然唐乐是顾向晚的女儿，那交于她也算合适。

真的合适吗？阿财不这样想，尽管离恨剑已经消声觅迹了二十多年，但一出必然是会在江湖上掀出血雨腥风的。唐乐不会武功，柳大娘怕是不知。可唐乐欣然接受。她想的很简单，既然顾向晚很可能是自己的娘亲，那这把娘亲用过的剑——她好像终于可以与娘亲有了一点联系，身外物的联系。

既然唐乐欣喜，阿财也就没有说什么，他会保护好她的。

尽管从柳大娘口中得知的关于顾向晚的事情并不多，唐乐还是很感激。所谓知足常乐，况且一点点关于顾向晚的事已经足够她幻想心中的娘亲了。从前她也想过，可对娘亲一无所知的她，实在是勉强。想象也需要一点事实的根据，不然大大的泡沫戳破以后，会是漫天的失落。

正午的阳光有些大，马儿在阿财的鞭下跑得卖力，扬起一路的黄沙和灰尘。马车内的人儿却不受影响，阿财将马车赶得极好，极少见颠簸。可见外表温润的翩翩公子也不是只能来看的，这是那些在荒郊野岭独自走路的人请求他们搭载一程之后给阿财的评价。人家不仅能看，赶马车还赶得挺好，小姑娘很幸运啊。什么意思？唐乐搔搔头，表示不懂。

那些人却不再说了，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后拍拍手，走人。一个这样，两个这样，唐乐表示她再也不给他们行方便了。阿财听到后，只是笑笑不说话。

不远处有一家给过路人歇脚的小茶棚，再之后，是两条分岔的道路。阿财在靠近树林的边上停下马车，而后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头向里面——却见唐乐正抱着离恨剑傻乐，一双大眼睛晶亮晶亮的，思绪显然飘得很远了。她这模样，阿财忍不住笑意，却也免不了叹息。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有关顾向晚的事，他已经让手下的人去查了，事实结果但求能如她所想。他不求尽善，不求尽美，只望她能得偿所愿。

“阿乐。”他唤道。

“恩？”从幻想中回神的唐乐仍旧止不住兴奋。

阿财问：“接下来想去哪？”

这个，唐乐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会，最后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弱：“我想去找教主。”

“……”阿财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并不言语，而后他放下帘子，退出去。

唐乐记得他说过他不希望自己去找教主，因为他不喜欢。可是很奇怪呀，凭什么不行！她磨了磨牙，掀开帘子，却是伸手去扯他的袖子，“阿财，你生气了？”

第13章

阿财未料到唐乐会有这般动作，稍一愣神，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她这怕是把他当唐钰了。也难怪，唐乐自小与唐钰亲近，除了七岁那年离家去药王谷，再也没与他分开那么长时间。她会想念，会依赖是正常的。而漫漫江湖路，她身边只有阿财，那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一丁点依赖也是正常。

有了依赖那么多少也会在乎些他的感受。从前也在乎，可那是在不违背她自己意愿的前提下。况且阿财从来对她予取予求，如果唐乐性子粗暴点，那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说得就是他。那么好欺负一个人，岁数又大不了她多少，唐乐自然乐意找他玩。

可他再予取予求，再好欺负，再任由她依着性子胡来，也不能让她去找别的男人呀。阿财盯着她的手，那小手白皙，纤细，此刻拽着他的衣袖，一晃一晃的，就晃进他心里去了。心下柔软，他却在想怎么把握分寸——就算她再怎么在乎他的感受，唐乐也还是有大小姐脾气的人，不可能他犟着说不行她就真的不去做。

他不是唐钰。

漆黑的眸子闪了闪，他用力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袖，看也不看她道：“没有。”

别扭，唐乐扁扁嘴，也不跟他计较。收回半空中的手，撑在下颌处，她继续与他打商量：“那我们去找教主好不好？”

没有说好与不好，阿财看向她，问道：“天下之大，你要到哪里去找？”

唐乐答道：“自然是阚麦山。”

阚麦山是一处地名，魔教总基地就设在那里。相传那里机关重重，凶猛野兽遍地是，若是没有魔教中人带路，基本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反正扬言要单枪匹马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也不知是半路遇机关遭猛兽死的呢，还是摸到魔教的大门后被魔教的人给咔擦掉的。但不管哪种，听起来都不太妙就对了。

“且不论他在不在，”阿财说，“阚麦山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闯得了的，你确定你能进得去？”

这听起来是个问题，唐乐之前没想那么多，毕竟再困难，总归还是会有法子的嘛。如果她一开始就给自己添堵——先是出不来唐家大门，再是进不去阚麦山，那事情还要不要做了？

于是她问阿财：“那要怎么办？”

阿财却是反问她：“阿乐为何非要执着于他呢？”

唐乐说：“因为我当不上教主呀。”所以退而求其次，捞个教主夫人来做做也不错。

“区区教主之位，”阿财说，“阿乐想要，我——我和大少爷都可以帮你夺得，用不着你委身他人。”

“我不要，靠你们的力量就没意思了，”唐乐说，“行走江湖，实力为尊嘛，我要凭借自己的实力让魔教众人信服。”

阿财提醒：“嫁给教主，也不算靠实力吧？况且人家不一定喜欢你。”

这是实话。唐乐长得好看是好看，但脸上稚气未脱，始终带着点孩子气。这或许会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却并不足以达到令男人一见倾心到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程度。简单来说就是不够倾国倾城，难为祸水。

唐乐有些焉，不过也不打紧，她说：“不试试看怎么就知道呢？说不定是我不喜欢他呢！”

既然说到喜欢的问题上，阿财自是不会放过。始终温润的脸上带了一丝严肃，他问：“阿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什么样的男子？唐乐很认真地想了一会，最后她摇头道：“我不知道。”

阿财试图给她引导：“天底下比教主厉害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你就没有动过念想？”

唐乐眨眨眼，问：“比如呢？”

阿财轻描淡写吐出四字：“一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