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神断(86)
闲谈的时间总是过得快。
如意班的人先走,穆清彦几个倒是不着急,等着茶寮空下来了,再让店家给弄两个素净小菜,吃顿正经饭食再上路。他们已经打听清楚了,从茶寮去杨家庄,半个时辰,再往前一个时辰,有镇子。
时间充裕,他们完全可以天黑前赶到镇子投宿。
经营茶寮的恰也是杨家庄人,一家五口人,没有田地,活计难寻,后来经人指点弄了这么茶寮。因着是官道,倒也时常有商客往来,赚取的钱财勉强养活着一家老小。
这会儿没别的客人,陈十六吃饱喝足,就跟茶寮里的杨老汉闲聊。
杨家庄是个大庄子,村中多是杨姓。
杨老爷名杨材,颇有家财,有两子一女,因着想改换门庭,自小就聘请西席在家坐馆。杨家两子皆聪慧勤奋,可惜的是长子杨如松当年赴考出了意外,摔断了腿,延误医治,落了坡脚的毛病,绝了仕途。幸而次子杨如柏没让人失望,年十六,四月间已过了县里府试,乃是童生。
别看童生不起眼,天下不知多少读书人连这最初的一步都迈不过去。
说得苛刻些,童生都不是,都不能说是个“读书人”。
杨材此番又是大摆宴席,又是请戏班,也是双喜临门的缘故。
马车启程。
陈十六有些无趣:“我们在路上走了几天了,景色都看腻了,不如去杨家庄听听戏?我听说乡间办喜事,不拘是不是亲朋好友,哪怕是路过的陌生人呢,只要愿意,都可以进去吃喜酒,无非是看心意上点儿喜钱。”
陈十六没有过这种经历,有些跃跃欲试。
“晚上住在哪儿?”穆清彦不想去农家借宿,毫无准备,哪怕农家肯给他们腾出一间屋子,可被褥枕头之类的……他觉得会失眠。
陈十六不说话了,其实这一点他也不适应。
“可以看完戏再去镇上,一个时辰的路而已。”闻寂雪提出了办法,那就是不住在杨家庄,反正有马车。
“好吧。”连日坐车,穆清彦也着实闷了。
半个时辰后,果然在前方出现一个村子,看村中房舍,人口不少。
在村里找富户很容易,人但凡有钱,便是置房置地,房屋能彰显身份地位。杨材家是三进的大宅子,古朴的白墙黑瓦,院外柳树成荫,一侧还有池塘,十分诗情画意。大门前有片挺宽敞的场地,此刻搭起了戏台,哪怕离唱戏时间尚早,已有不少急不可耐的村民前来围观。
古时娱乐有限,百姓们平日为升级忙碌,也没余钱去戏园子,所以但凡有看戏的机会都十分激动。
今晚杨老爷摆流水席,大门敞开,前院和大门外都是大圆桌,足够宴请全村人。
村中左邻右舍、近亲好友都来帮忙,管家统管着一应杂事。长子杨如松是新郎官,在内招待宾客,加上他的腿脚到底不大灵便,大门处迎候的事情就委托给二弟杨如柏。
马车离得还远就不能靠近了。
闻寂雪扫了一眼拥堵的场地,吩咐高天道:“找地方把马车存放。”
“人可真多。”陈十六搓搓手,兴奋道:“我们现在就过去?”
“……戏还没开场。”穆清彦突然有点儿后悔,之前没多大感觉,可真的过来才发现,“蹭吃”需要很厚的脸皮。
就算你拿着喜钱去随礼,对方写礼单时问你跟主家是什么关系,撒谎也是很尴尬的。
陈十六完全没有这种忧虑,指着杨家大门处的一个绿色长衫的少年:“那个应该就是杨如柏吧。”
杨如柏的个头跟穆清彦差不多,却不似穆清彦这般单薄,五官端正,自有书卷气。
穆清彦说道:“你什么席面没吃过?我们不是为吃席来的,在外面一样可以看戏。”
只是不跟主家打招呼,很失礼而已。
“不太好吧。”陈十六别扭了,有种吃“霸王餐”的感觉。
这时杨如柏朝他们走了过来。
穆清彦一行三人在众多村民中太过显眼。
杨如柏神色和煦:“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这是在问身份。
“我们是过路的行人,之前遇到如意班,听闻杨家庄有喜事,所以想来凑分喜气。还望杨二少爷见谅。”穆清彦见杨如柏目光清正,神态随和,也就实话实说了。
杨如柏果然没有异色,笑着欢迎:“办喜事自然人越多越热闹,几位能来,欢迎之至。此刻离开席尚早,若不嫌弃,还请入内一叙。”
“怕是打搅了二少爷。”
“此时倒也不忙,宾客们差不多都到了,一会儿等着吉时拜了堂,便要开席。”杨如柏诚意邀请。这也是他三人穿着气度不同,杨如柏有心结实,兼之外头都是村民孩童,很是杂乱,宅中却有同窗旧友前来,彼此引荐一番,不至于冷落三人。
入门处有个上礼处,陈十六先一步奉上随礼,称是杨如柏友人。
杨如柏很尽礼数,领他们看了看花园,又认识了几个读书人,而后让一个下人招待他们,又去忙别的去了。
本来杨如柏要带他们见一见今天的新郎官,但是找了一圈儿,没找到人。
杨老爷在正堂里跟几个老友说话,穆清彦婉拒杨如柏的好意,并没进去。
各地迎亲的风俗或有不同,杨家新妇已经接回来了,要等黄昏吉时拜堂。
周围宾客多,或是谈论着如意戏班,或是谈论杨如柏,更多的还是谈论杨如松和杨家新妇。杨如松虽未能继续读书科举,到底自幼读书,又是杨家长子,腿脚上是有点小毛病,然而容貌不丑,性情平和,照寻常人的想法,门当户对的乡绅小姐是配的过的,怎知却听说娶的是镇上刘屠户家的闺女。
不少人难以置信,分明已经到杨家来吃喜酒,依旧不确信的和人确认。
无非就是认为其中必有隐情。
别说陈十六,就算是穆清彦也是有好奇心的,少不得支棱着耳朵去听。
然而宾客多是本地人,似乎都知晓刘屠户底细,没一个细说的。这些人个个口气惋惜,好似杨如松娶了刘屠户家的女儿吃了好大的亏一样。
陈十六问身边招待的下人:“刘屠户家的女儿不好吗?”
下人面色尴尬:“这……”
闻寂雪嗤笑,是在嘲讽陈十六不带脑子。
陈十六自知失言,却对闻寂雪的态度很不满,可他不敢回怼,只能假装没听见。想想也是心酸,他可是陈家小公子,自从到了凤临县,都学会看人脸色了。
那委屈巴巴的模样,穆清彦险些没笑出来。
不大一会儿,下人说道:“吉时快到了,三位公子可要去观礼?”
“去看看。”穆清彦原本没打算看的,但那些宾客的议论让他生出好奇。倒要瞧瞧刘姑娘是怎样人物,这般惹人诟病。
屠户家的姑娘,总不会是模样丑陋才遭嫌弃吧?
应当不至于,杨老爷总不能给自己儿子娶个丑妇,长子长媳,代表的可是杨家的颜面。
第79章 新娘死了
杨老爷在当地颇有地位,又有家财,长子娶亲,宾客云集。
喜堂布置的气派,杨老爷和杨太太端坐高堂,两侧坐着族中近亲长辈,里长、乡绅,堂内堂外围满了宾客,中间空出一条通路,喜娘正领着新娘子一步步走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打量新娘,哪怕背地里再多腹议,单从眼下来看,新娘身姿窈窕,脚步款款,大红喜帕遮住了面容,一对鸳鸯随着晃动越发鲜活,大红衣袖中露出微微露出一截儿白嫩的手指,紧抓着红绸。
品评不了面容长相,但身姿仪态颇有美态。
杨家长子杨如松,人如其名,身姿挺拔若松,相貌英朗,一身大红喜袍的衬托下整个人更是英气勃发。不得不说,尽管是亲兄弟,但两人不论身型、相貌差别都很大,二人站在一处,人们的视线总会先落在哥哥身上。正是因此,想到杨如松因意外坡脚,更是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