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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不为师(49)+番外

作者: 蓝风山 阅读记录

他是这么想着的,及至脚步最终止于草棚最外一道小小的石坎边上,原本紧握在手掌心的一大堆物什却忽然松开来,稀里哗啦地摔落下来,狠狠散了一地。

——只见那片安静偏僻的小角落里早已是空无一人,又哪里还有半点晏欺的影子?

“师父……?”

薛岚因心下一慌,跌跌撞撞地跪上前去,将膝下一圈凌乱潮湿的茅草堆子彻底掀翻开来,匆匆扫视一周,最终连晏欺的半片衣角都没能捞着,唯一剩下来的,只有临走前他放在人腰下原封不动的涯泠剑。

那本该是晏欺百般珍视的随身之物,而今下地一回,折了剑鞘,连带着剑柄上靛青色的小流苏一并沾上大片血污,被薛岚因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斑驳旧痕亦难免更显沧桑。

从前都是他一人生性顽劣,总想着往晏欺不在的地方卯了足劲钻,现在倒是硬生生反了过来,他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回头来,晏欺还是转眼没了踪影。

他明明说了很多遍,自己一会儿就能回。

——明明说过的。

薛岚因抱膝坐在茅草堆成的死角里,手里还捧着那柄光泽惨淡的涯泠剑,一时间竟不知再该做些什么。

如今这天大地大,山遥水远,他该到哪里去寻晏欺的踪影?且不说他一身伤病未愈,拖着半条瘸腿,又能往什么地方去?

原先他肆无忌惮四处乱跑的时候,晏欺到底是怎样精准无误把握他所处方位的?

薛岚因满头雾水,心里更像是攥了一把大火,灼得绞痛,偏又无处停歇。然仔细想过一番之后,尤是难以彻底冷静下来,唯一能够清楚判断的,就是晏欺必然不会自行离开——那样糟糕的身体状况,能将他顺手带走不留半点痕迹的,还会有谁?

……聆台一剑派!

薛岚因轻轻“啧”了一声,果断站起身来,一把抓过涯泠剑跃至棚顶,二话不说,朝方才定身沈妙舟的那处墙头飞奔而去。

他步子一向迅捷灵敏,赶路也快得出奇,故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待得匆匆在矮墙边上落稳身形,再仰头朝四下一望——还真是凑得巧了,晏欺不见也就罢了,连沈妙舟那傻女人都是说没就没!薛岚因呆呆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墙头墙尾,原还以为是自己犯糊涂走岔了路,而今揉过眼睛再仔细打探一番,才知这墙确实是这堵墙,只不过人也是真跑得没了影儿,朝哪看都摸不着半点踪迹。

莫不是他薛岚因点的一手假穴不成?这一炷香时间还没能过去呢,人就自己撒开脚丫子溜了?

薛岚因一时正生疑顿,方抬起脚跟来朝下稍稍迈出一步,忽觉颈后一阵彻骨冰凉,紧接着,一道柔软女声自耳畔冷冷响起道:

“……怎么?撒谎骗人不够,还想回来再看看?”

薛岚因面色一僵,当即料定身后来者何人,却也不胡乱生慌,只不过将手中涯泠剑紧紧捏在掌心,声音犹自镇定道:“莫夫人解了穴道不给夫君送药去,偏跑在这里堵个野男人做什么?”

“少贫嘴,薛尔矜,有什么话,随我回聆台山上再说也不迟。”

话落,薛岚因缓缓转过头去,方见得原本空无一人的巷尾僻静处,站了四五个身量相近的年轻人,清一色的青蓝劲袍,灰白腕甲,腰间系一枚朴素暗囊,人皆手持一柄细长利剑,远远观其眉目刚毅不屈,不怒自威,想必是聆台一剑派中弟子——而沈妙舟本人则漠然站立一众人正中央处,鬓发微乱,眸底怒意分明,许是方才从封穴之苦中解救出来,握剑的手臂还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下可好,我碰了她一下,她带上一家子人来寻我快活?

薛岚因心有苦楚,却又无处倾吐,到头来,兀自叹了口气,抱臂站稳在墙头,不慌不忙道:“莫家夫人,以多欺少可没什么看头,你若要想我随你回山上去呢……就一人上前来,我们一对一地打,输了我自会乖乖束手就擒。”

话说至一半,已有弟子不满出声道:“口吐狂言!区区一个无名小卒,有什么资格让掌门夫人亲自同你交手?”

薛岚因冷哼一声,不屑又鄙夷道:“呵?那你们堂堂一介名门正派,就能如此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了?”

众弟子愤然道:“你……”

“好了!休要同他争闹。”沈妙舟拦手相阻道,“直接带回去便是了,争赢了又有什么意思?”

言毕,长剑一挥,径直朝前而来,落时堪堪击起薛岚因脚下一片残砖碎瓦,其力道之均衡准稳,恰与其弱不禁风的女子身形全然相反。薛岚因再怎的机灵,究竟比不得一群天生习武的练家子,一柄涯泠剑歪歪斜斜地捏在手里,剑尖生风,却无奈于使不出半点气劲,横扫出去与周遭四五柄长剑一并相抵,霎时拉开一长串耀目火星,洋洋洒洒溅在腕上,灼得直叫人刺痛难忍。

薛岚因暗暗“嘶”了一声,正欲后退撤离,偏偏沈妙舟那一手细碎剑法黏人得厉害,他前脚还没挪开半步,她后脚便紧跟上前,长剑挥来擦面而过,不由分说指向他咽喉寸余处,见好就收,并不见血,只厉声道:“薛尔矜,你还想往哪里逃?”

薛岚因呼吸一滞,颈间贴上她光如白昼的冰冷剑尖,说话亦变得小心谨慎,唯恐她一剑封喉,直接取了他性命:“……你这样穷追不舍,还让我能逃哪里去?”

沈妙舟不应他,尤是自顾自道:“说吧,晏欺被你藏在什么地方了?”

第37章 师父的师兄

薛岚因听罢一愣, 随即像是被人捉弄了一般, 薄有怒容道:“……你问我把师父藏在哪儿?”

沈妙舟道:“不问你问谁?”

薛岚因面上带笑,眼底却笑意全无:“师父早被你们聆台一剑派的人给直接抓去了,你还倒有心思在这里同我调笑?”

沈妙舟手臂微僵, 瞬间错愕道:“薛尔矜, 你又在说些什么胡话?我方才解了穴道遣人来寻你,又怎可能同时有余力带走晏欺?”

薛岚因眉心一皱,正待判断她话中真假,此时偏又是一阵凛冽寒风呼啸而过, 如霜如刀,顷刻冻得骨髓徒生战栗。

薛岚因先是一喜,一声“师父”还未能叫出口来, 忽又觉事态有些不对——晏欺内功虽同属极寒,但如今他内力耗尽,连站立起身都极为困难,又怎可能使出如此锐气逼人的招式?

及至众人纷纷抬眼朝头顶上方一望, 沈妙舟忽然面色大变, 直喝道一声:“不好!”话未说完,无痕剑光已是应声而来, 蓦然划过长空震开周围一圈气场,愣是将沈妙舟身后一众同门弟子击出数尺之远,长剑一并砸地散得七零八落,不成原形。

眼前一片霜影寒幕中,正有一人缓步持剑而来。素白长衣轻薄如雪, 沉黑外袍则厚重如山,其袖间挂有珠串羽饰,连腕而生,一路悄然蔓至肩后,与一头乌发尾端交连。

眉眼疏朗,目光却似刀锋利;容色高雅,神态却冷如寒冰。观其鬓发斑白,乃是年逾半百之貌,然一剑挥下力可拔山,分明不含半分苍老之态。

“易……易上闲……”沈妙舟脸色煞白,断断续续道,“易老前辈!”

言罢,已是猝然低下头去,恭恭敬敬朝来人一揖道:“晚辈沈妙舟,见过易老前辈!”而身后零散一众聆台一剑派弟子大多是面面相觑,不知所谓道:

“什么易老前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哪儿来的前辈,竟叫掌门夫人待他这般尊敬?”

议论未毕,已有明事理者低声解释道:“切莫要胡言乱语,这位前辈乃是东南长行居的主人,亦是昔日丰埃素剑的大弟子——于情于理,我们皆该拜他一回。”

薛岚因闻言一僵,心中正道,此人是丰埃剑主的大弟子,那晏欺又是什么?

等等,莫不会……这人人尊称一声“易老前辈”的厉害人物,竟是曾与莫复丘联手追杀晏欺的同门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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