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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不为师(222)+番外

作者: 蓝风山 阅读记录

从枕微微抬眼,不露声色地斜视着身后虚弱而又狼狈不堪的男人。

“姓从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在薛小矛身上,根本……根本就……咳……咳咳……”

晏欺说不出话来了,他极为痛苦地闷头下去,开始止不住地低低咳嗽。

纵是如此,从枕犹是敏感而又多疑地跨步上前,伸出一手,用力拽紧晏欺沾满血渍的衣襟:“……你想说什么?”

晏欺喉咙一动,眼神却已黯淡飘忽了下去。

“说啊——把话说清楚!”

从枕大手一挥,几近就要扼上晏欺纤弱无力的脖颈。

然在他肩臂抬起的匆匆一瞬,倏而一阵冷风如刀袭来——从枕下意识里将欲错身闪躲,熟料风刀适才拂面而过,紧接着一道极寒真气,携带无尽霜渍跟随在后,霎时撞向他头顶尚未愈合的伤处!

片晌之余,但闻一声声冰雪迅速凝结的细碎轻响,从枕头部沉沉朝下,转身即是趔趄翻滚着摔出数尺之遥。

而后未待他做出任何反应,地面陡然结霜,顷刻将人挣扎不断的手脚冻至僵冷。

一时之间,遍地俱是渐渐成形的刺骨寒霜。

晏欺意识模糊地仰起脖颈,此时刚好头顶一粒碎如烟尘的雪子飘飞而下,无声无息没入他他的眼睛。

很冷,但当它沿着颊边缓缓淌落的那个时候,是热的。

第178章 风平

聆台山这一场大雪, 来得极其突然。山外不过刚巧冒出微许薄弱的天光, 便很快被纷纷扬扬降落的雪点淹没至全无。

隐隐约约,只见半空当中飘下一人高挑颀长的影子。

鸦黑与素白相互交绕的长衫,映衬着手中长剑如雪光一般透亮。

以及那双素来冰冷的眼睛, 其间锋芒难掩, 仿佛径直逼人脖颈。

聆台一剑派一众弟子蓦然见得此番情形,皆不由得大惊失色道:

“那……那不是易上闲,易老前辈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长行居不是因为私藏魔头晏欺,被祸水河畔的暴民给放火烧了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

正纷纷议论间, 自易上闲身后又赶急赶忙窜出一人高瘦迷蒙的身影,三两步飞奔着跑向晏欺身边,直焦灼喊道:“师叔, 师叔快醒醒!我师父他回来了,我们来救你了!”

程避还穿着当天分别时厚重遮脸的绒毛长衫,手里攥着那柄长行居里带出来的木剑,一面挣扎着将晏欺扶起, 一面频频在他耳畔唤道:“师叔, 你没事罢?薛岚……薛师兄他人呢?没和你一块儿的么?”

他这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然而晏欺半张脸都已经青了, 脑袋里更没剩下多少清醒,可能再挨不过那么几口气,人就立马一命呜呼。

好在易上闲抢先过去,单出一指在他心口轻轻一点,迅速封穴止血, 护脉保命——可怜晏欺根本支撑不住,人也跟着脑袋一沉,彻底失去了意识。

易上闲对程避道:“把人扶好,我用瞬移术法,带你们出去。”

程避点头称是,但那一双眼睛犹自忍不住四下张望着,试图在当前大片人影纷乱当中,努力寻得薛岚因的身影。

而就在这样一个间隙,易上闲已然快步上前,走到从枕身边,探出一手,将欲夺取他怀中那张紧贴胸膛的人皮。

都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从枕手脚遭缚,仍将劫龙印护得密密实实,不让任何人前来触碰。

易上闲方一伸手过去,从枕便冷冷笑了,只道:“老前辈当真是菩萨般的心肠……你的好师弟屠了人家满门,你还要上聆台山给他掘一条活路?”

此话一出,众人本还在原地生生愣着,冷不丁听从枕来了这么一句,心头当即又跟着起了怨愤:“易老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祸水河畔暴民群起烧毁长行居一事,当真是因着您老人家养虎遗患,有意偏袒那晏姓魔头?”

“事到如今,晏欺人已在我聆台山上,理应由掌门人来亲自对他进行处置——咱瞧着您这架势,莫不是还想带他一起跑路罢?”

程避一听到这里,原就胆怯不安的心理,瞬时便跟着急了。他一手扶着晏欺,另一手紧紧攥握着那柄木剑,刚要开口替师父师叔解释些什么,易上闲已淡淡挥出一臂,直接将他拦下。

“……如果我说,当年屠你聆台山满门的,并不是晏欺本人呢?”

易上闲目光微偏,转望向眼前一个个面露凶煞憎恶的门中弟子,语气平缓,似在复述一件本应为实的事情。

“怎么可能!”众人显然不信地道,“在场有多少弟子,都是在当年屠门一灾中人亡家破的?晏欺此罪滔天,决计不可饶恕!”

“没错!易老前辈若要替那魔头开脱,可莫要怪我们在场诸位——刀下无情!”

易上闲从容不迫,单单立起一指,已是带得锋锐长剑脱鞘而出。

猝然一声铮鸣,众人俱是惊恐万分,慌忙出剑以相迎。

易上闲却按捺不动,仅将手中寒剑高高扬起,径自指过众人瑟缩不断的头颅。

“当初聆台一剑派私心作祟,执意在洗心谷囚禁活剑族人,导致闻翩鸿乘虚而入,薛岚因在他手中残害致死。”

易上闲面不改色,始终平淡地道:“最终涯泠剑沾染过量的活血,不受剑主意识控制,疯狂屠杀聆台一剑派全门弟子近百余人——”

众人闻言,脸色稍变,却仍是迟迟不肯松口:“真如你所言,那么当年持剑上山的是晏欺,杀人不眨眼的也还是晏欺,又有什么可狡辩的?”

易上闲掌中剑风一偏,字字句句,毫无停顿犹疑地道:“论要追究到底……你聆台一剑派掌门人假公济私,意图独吞活剑,一统武林——这是其罪之一。”

“你……”

易上闲声线陡一抬高,旋即不容置喙地道:“再者,莫复丘是非混淆,黑白不分,恣意救助昔日诛风门余孽,甚至扶持他上位做副掌门人——这是其罪之二。”

“其罪之三,活剑暴死身亡,莫复丘未及时阻止活血外溢,导致洗心谷底结界徒遭破损,涯泠剑染血失控,最终狂暴血洗整座聆台山……”

“胡言乱语!”众弟子赫然而怒道,“晏欺在江湖上横行霸道多年,手上沾的人命根本数不胜数,又怎可怪罪到掌门头上!”

话音未落,易上闲即刻沉下声线,极尽清晰有力地道:“晏欺确是杀人无数,罪不容诛——但你聆台一剑派掌门人莫复丘,也与当年屠门一事脱不开干系!”

“身为一门之主,处事优柔寡断,为人虚假伪善,所谓江湖名门之首,理当该是如此面貌么?”

此言既出,毫无疑问是在人群中央炸响一道惊雷。

易上闲素来不问江湖纷争,故从未对聆台一剑派多年以来的行事作风发表任何看法,而今这份质问语气,显然是对莫复丘早有不满之意,不过借此机会,一次指责到底罢了。

然此时此刻,论是让人在旁说些什么,莫复丘都已经听不见了。一众弟子小心翼翼将他护在人群后方,彼时虽不知人究竟是死是活,却断然听不得任何人对他进行言语上的侮辱讽刺。

于是霎时之间,彼此双方俱呈剑拔弩张之态。

易上闲这样一个人,脾性顽固不说,一旦有人与他对上争执,他必不会选择轻易忍让——

况且,长剑既然出鞘,他也没打算再有半分收势。

但此举压制意味显而易见,无疑是在向周围一众悲愤至极的门中弟子进行示威恐吓。

众人见状,亦不由得扬剑挥出,铁器鸣响之声震耳欲聋,仿佛不用等到下一刻,当场即会蜂拥上前,一并将易上闲与晏欺二人斩至粉碎。

偏在此时,倏而听闻耳畔一阵异样响动,程避适才回头一望,登时骇得惊呼出声道:“不好了师父——!”

易上闲方一转身,正巧见那满地冰霜消融成水,而刚刚还躺在其间动弹不得的从枕,眼下单手划开臂膀,任得一身灼烫活血将霜渍熔穿化开,不多时手脚便重获自由,一个翻滚拍地而起,不由分说,将欲飞身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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