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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喻先生(5)

作者: 铮洺 阅读记录

时澜蹦起来就往浴室冲去,速度之快,仿佛在参加五十米冲刺,远远甩下一句话:“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吧!”

喻砚愣了片刻,蓦地笑了。他的笑容很浅,眼神悠远,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场景。只是,当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后,笑意立刻飘散得一干二净,表情甚至比方才更加严肃。

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几乎满出来的烟灰缸和几个空啤酒罐,只是一眼,就足以叫他想象出来昨晚的时澜有多么萎靡。

“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还抽得这么厉害?”喻砚面沉如水地想,“每半月一期的调查报告里为什么没有提到这件事?调查的人这么不尽心?”

五分钟后,就在喻砚对着茶几暗自运气的时候,时澜终于出来了。

他快速刷牙洗脸一番,用冰毛巾用力按了按眼睛,试图临时让眼睛消肿,而后换了一身时尚却不失正式的衣服,抄起定型喷雾对脑袋就是一通折腾,成功用十秒钟拗出了一个颇具“凌乱美”的发型。他这一系列动作极其熟练,堪称真实版一键换装。

甚至他进客厅前,还顺手倒了两杯红茶,对喻砚玉树临风地一笑:“祁门红,请用。”

“多谢。”喻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放下了,他的心思不在红茶上。时澜见状,客套地问道:“喻先生养生有道啊?每天都起这么早么?”

喻砚略有抱歉地回答:“不,我昨晚刚从M国飞回来的,落地时间早了点,打扰了。”

“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吗?”时澜咂舌,随即反应过来这话有点套情报的嫌疑,赶紧描补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要打听什么哈。”

“没关系。”

喻砚摇摇头,见时澜已经重新精神起来了,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道:“贵司的事情,我已有所耳闻。正好我在M国小有薄产,可以提出这个数。”喻砚打开手提电脑,手指轻轻滑动几下,打开了一个文档,将屏幕转向时澜,“你看这样可以吗?如果你愿意接受,晚点等银行开门,就可以直接办理业务了。”

时澜看着屏幕上的融资方案,被那一串零震得都无语了,如果真有这笔钱,不但完全足够他们家度过这次危机,甚至能够直接换来五分之一的股份。

如果真的这样,那时家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了。

时澜收起面上的笑容,放下茶杯,同样正襟危坐起来,沉声问道:“不知喻先生有什么条件?”

喻砚平静道:“我没有条件。”

时澜听了这话,怀疑自己还没睡醒,现在正在做一个天上掉馅饼的美梦。这年头还有人花这么大一笔钱搞慈善么?圣父这玩意儿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他可不相信。

他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这世上有什么好事是真的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

“恕我直言,喻先生,”时澜缓缓道:“我们两家都是生意人,都明白等价交换的道理。您此前好像与我时家并无交情,突然平白无故地拿出这么大一笔钱说要无条件送给我们……您说说,这话您自己信吗?”

喻砚似乎愣了一下,抬手推了推眼镜,“没有交情?你不记得我了吗?”

照这意思,莫非与他有交情的是我自己?时澜努力回忆了一番,还是不记得自己曾经与喻家大公子有什么交情,莫不是喻砚认错人了吧?

“抱歉,我实在不记得曾经和喻先生见过……”时澜抱歉地笑笑。

喻砚抿了抿唇,面上露出了些许灰心的神色,但转瞬即逝,还未等时澜眨一下眼,他的表情又恢复成了方才的平淡无波的样子:“不过是一件小事,记不得就……记不得了吧。你可以当做,我是来报恩的。”

时澜无语地摇摇头:“喻先生,我连你说的‘恩’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虽然我十分乐意白捡钱,但这么大一笔钱,我捡不动。”

喻砚此时终于皱起了眉,他看着时澜,“那你怎么样才肯接受?”

“我方才说了,等价交换。”时澜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场谈话竟然变成了是他在主导,喻砚好像捧着钱送到他面前求他收一样。

“你这笔钱我算你是注资,回头会给你相应的股份。不过,由于数额过大,恐怕我们只能接受最多三分之二的数目。”

喻砚道:“时家的股份会被优先稀释吧?这样一来,你们家在董事会里的话语权还稳吗?”

时澜迟疑片刻,实话实说:“肯定会有动荡,但应该还稳得住。”

喻砚摇头:“不保险。”

时澜苦笑:“我们都知道不保险,但这样一来,对你我都有保障。”

喻砚没接话,端起红茶又喝了一口。茶有些凉了,口感略有欠佳,喻砚却好像在品什么珍味一般,一口一口喝得很慢。

“我还有其他办法。”

良久,他终于喝完了茶,重新抬起头,直视时澜的眼睛,道:“就看你愿不愿意。”

时澜一挑眉:“说来听听?”

“我国去年已经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同性婚姻享有与异性婚姻一样的权利和义务。”喻砚沉声道,“你如果愿意和我结婚,那么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你亲自担保的话,这笔钱会全数注资时氏,我只要……百分之一的股份。”

时澜听了这话,顿时想起了昨晚的詹高卓。他的面色顿时阴暗下来,一股火气从心底烧了起来,强自按捺着道:“少爷我还没穷到要卖身的地步!”

“不,你想岔了。”喻砚面对他的怒火,面不改色地道:“你可以把这场婚姻当做是一场商业联姻。这在商圈里十分常见,不是吗?”

时澜脸上仍然蒙着一层黑气,他知道喻砚说的对。他身边那些朋友,即便再烂泥扶不上墙,也还有商业联姻的价值,能刚好和真爱结婚的人极其稀少,大多数灰姑娘和凤凰男的故事到最后都是没有结果的。

说起来,真能比喻砚还优秀的联姻对象更是凤毛麟角。

客厅里沉默下来,时澜不吭声,长久地盯着面前虚无的空气。而喻砚,看似气定神闲,其实手心里已起了一层薄汗。

突然,时澜动了,他掂起烟盒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拇指一蹭,打火机弹出一缕火花,把烟点燃了。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时澜的脸。

喻砚的手倏地攥紧,忍了一会儿,终究没能忍住,他的上身向时澜的方向倾斜过一个几不可见的角度,劝道:“时少,烟还是少抽为好。”

时澜把烟蒂往嘴里送的动作一顿,想起詹高卓昨晚一杯又一杯的劝酒和恶心黏腻的目光,再看向喻砚暗藏关切的眼神,蓦地想开了。

“好,我接受了。”

喻砚微微睁大了眼睛,难得结巴了一句:“什、什么?”

“我说,我接受这个交易了。”时澜重新微笑起来,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抽出湿纸巾擦了擦手指,而后站起来,向喻砚伸出手:“那么,重新认识一下吧,未婚夫,你可以叫我时澜。”

喻砚似乎完全没想到他真的应得这么干脆,如梦似幻地站起来,握住了时澜的手,想必刚才谈交易的时候,声音明显发飘:“时澜,你可以叫我喻砚。”

“喻砚。”

时澜笑着唤道,随即乐不可支地发现,仅仅一个称呼的变化,就让喻砚瞬间赤红了两只耳朵。

喻砚威严扫地地干咳一声,努力严肃起来:“既然如此,贵司的事情就加紧办了吧,拖得越久,对贵司的情况就越不利。”

事情有了结论,时澜好像立刻回复了正常状态,他提起笑肌,冲喻砚弯了弯眼角,伸出两指在额角轻轻一碰,笑道:“Yes,sir!”

喻砚又抬手扶了扶眼镜,不自在地点了点头,眼神瞥到一旁,就是不肯直视时澜,语速飞快地道:“那就先这样吧,我先回公司了。”

他说着,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的问题了,大步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