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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喻先生(25)

作者: 铮洺 阅读记录

“嗯?”喻砚闻声抬头,“国外?哪国?”

“M国。你知道M国著名的华人帮派‘宋’吗?”

喻砚想了想,不确定地问:“你是说盘踞在南部的那个宋家?”

鲁燕轻轻一笑,点了点头:“看在你是老客户的份上,附赠一点信息。宋家早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就移居到了M国,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吸纳了不少能人异士。目前当家的老头是‘宋’帮的第六代大哥,名叫宋岩岭,八十多岁了,据说他很喜欢一部电影——《冷山》。”

喻砚看过这部电影,影片讲得是一位古代的将军,年少时被演义小说洗脑,不顾父母和未婚妻的哀求挽留,执意要上战场,结果在经历了战斗后才明白,战争不是只有豪情壮志,更多的是痛苦、死亡和颠沛流离。外族来袭,国破在即,朝廷南迁,将军虽一心记挂着远方的亲人,却也只得跟随大部队一路向南,最后终其一生未能再回到故土。临终之际,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落叶归根,葬回故乡的冷山之下。

鲁燕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暗示宋老爷子也有落叶归根之意?

‘宋’帮想回国?这莫不是在开玩笑?

鲁燕极其擅长“见微知著”一道,从喻砚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猜出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暗示,她很满意,毕竟比起蠢货,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心情不错的她于是又附赠了一点信息:“你也知道,‘宋’帮这些年虽然已经洗白了不少,但他们早年是靠什么发家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是想重新拿回华国的身份,海关肯定会把他们卡死。所以……”

“所以,他们和韩家联手,打算以合作方的身份回来?”喻砚猜测道。

鲁燕这时却闭了嘴不再言语,而是把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起身拍了拍喻砚的肩膀,“剩下的你就自己回去看看吧,我给的资料很详细了。”

说罢,她潇洒地挥了挥手,离开了酒吧。

喻砚又独自待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准备走人,谁知背后却突然传来了郑飞白的诧异的声音:“喻砚?你怎么在这里?”

“这么巧?”喻砚带着礼貌的笑容,转身反问道:“你不是在酒店么?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睡了快一天了,吃完晚饭没什么事,正好出来走走,没想到就在这儿看见你了。”他说着,拉开了喻砚身边的高脚凳,仰头道:“你以前从来不来酒吧,难得在这种地方见着你,怎么样?陪我再坐坐?”

喻砚不太想坐,他确实对这种地方没兴趣,如果不是鲁燕约在这里,他连酒吧的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

可无论如何,郑飞白专程从国外回来就是为了参加他的婚礼,他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在这时候拂他面子,只好再次坐回去。

郑飞白给自己和喻砚各点了一杯马提尼,“怎么不见时家的大公子?”

“婚前新人不好多见面,他父亲叫他先回去了。”喻砚回答。

“哦,他还挺守旧,看不出来。”郑飞白品了一口酒。他这句话说完,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似乎都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好。

当年郑飞白在校园里对喻砚告白失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回避他,直到临近毕业,两人才因一个课题的关系重新合作,关系慢慢缓和。毕业后,郑飞白接受了M国西部的一家公司的邀请离开,喻砚忙着创业,这些年也就一直没再见面。

喻砚本以为他已经把那件事放下了,可现在看来,还是没有。

“你当初不是说,你心里一直有人么?”良久,郑飞白还是提起了这个话题,“怎么?现在不想你的白月光啦?”

喻砚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容,轻描淡写地抛出了答案:“时澜就是那道白月光啊。”

“什么?怎么会?”郑飞白蓦地愣住了,旋即动作极大地转过来半个身子,难以置信地道:“他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跟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怎么可能有过交集?”

喻砚的脸色阴沉了一瞬,警告般看了他一眼,“不要在我面前诋毁他。”

“抱歉,是我失态了。”郑飞白面色一白,垂下眼眸,又喝了一口酒,嘴角浮现出苦涩的笑纹,“我只是,太惊讶了……你的表现让我以为你的白月光会是那种十分优秀的、足以叫你仰视的人,时澜……他和我想象中相差很大。”

“他很好,会玩车,会拉小提琴,很有情调,为人赤诚热情……”喻砚眼也不眨地数出时澜的一串优点,“他只是对商业不感兴趣而已。这世界上对赚钱没有兴趣的人很多,他刚好是其中之一。”

“只有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郑飞白苦笑,“像我们这种人再明白不过了,钱是王八蛋,可没有钱,你连王八蛋都不是。”

喻砚没有附和他的话,但也没有反驳。

“我以为,我会是与你最合得来的人。”郑飞白转回去,手上无意识地把玩着酒杯,目光有些飘忽地说:“我们都有一个不想要的出身,都对经济感兴趣又有天赋,我们性格习惯很相似,做事有默契……我们难道不应该是最搭配的一对么?为什么你总是对时澜念念不忘,心甘情愿忽视身边的风景呢?”

喻砚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平淡而认真地对他说:“可能正是因为我们太像了吧。时澜同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他每天都会给我带来惊喜,我喜欢他的热情、他的浪漫、他的一切,跟他在一起,我能感觉我空了多年的另一半心脏被补上了。之于你我……或许是因为你我都还陷落在自己黑暗里吧,越是泥泞缠身,越是渴望阳光。”

“所以,和我在一起,你只能不停地感受泥泞,看不到希望,是这样么?”郑飞白自嘲地一笑,见喻砚张口还想说什么,他摆了摆手道:“行啦,知道你拙嘴笨舌,本意并不是这样。”

喻砚闭了嘴,见他杯子空了,只是又向酒保要了一杯低酒精饮料换给他。

郑飞白慢慢俯下身,趴在了吧台上,把脸埋在臂弯里,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喻砚不敢放任他一个人呆在这里,便默默坐在他身边陪着。

“我明白了。”半晌,郑飞白抬起了头,眼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红痕,但神情已恢复了平常。他将低酒精饮料一饮而尽,转身对喻砚露出一丝微笑,“其实我这次回来,还存了最后一线希望,我告诉自己,我将最后争取一次,这一次不成功,日后我就一定要抽身而退。”

“喻砚,你知道吗,你也是我的白月光。”

喻砚怔忪地看着他。

郑飞白留恋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没有了方才情愫。

“今晚我和你聊的很愉快。”他说,“那么以后,我们还能以朋友的身份继续相处吗?”

“当然,思维这么契合的朋友可不好找。”喻砚诚恳道。

郑飞白笑着站起来,张开双臂,对他说:“抱一个?”

喻砚抿了抿翘起的嘴角,上前与他抱了一下。

郑飞白在他背上拍了拍,“早点回去吧,我也回酒店了。”

喻砚点头:“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郑飞白促狭地道:“我要和你保持距离,以防时大公子吃醋。”

喻砚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酒钱算你的。”郑飞白说完,转身就走,在背对着喻砚的一刹那,眼尾的红痕迅速泛滥开来。他咬紧了牙,不允许自己在喻砚面前表现出异样。

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的一段感情,哪里是一句话就能割舍得掉的呢?

他会尽快让自己走出来的,只是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酒吧里光线昏暗,驻唱歌手懒洋洋地唱着,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迷离的味道。喻砚不欲多待,结完账也离开了。

而他们谁也没有发觉,角落里曾传来过清脆的快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