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零境低声笑笑,“好吃么?”
“嗯,还行。虚老师你要尝尝吗?我给你留些。班长给了我很多。”
“不用,腻了。”
凌浅咬着番薯的动作不禁一顿,两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凌浅那天去看她的母亲,是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农村,当年的事故太残酷,凌浅母亲连骨灰都没有,只不过生前最爱这个地方,就在这里立碑,能看到的,也只是一张泛黄的照片而已。
但那天凌浅见到那张照片的反应太正常,仿佛是见到一个阔别多年的朋友一样,“妈,你还是老样子,而我已经长大了。”
虚零境以为她会失声痛哭,至少会有一些些震惊,然而没有,凌浅像释怀一样,跟母亲聊起,这些年来的变化,从父亲弃政从商,到现在喜欢上虚老师,细致到连在食堂的饭菜里吃到一根头发都会娓娓道来。
回去的时候,凌浅轻门熟路绕到一个小村落,房屋稀稀落落,仅有几户人家屋脊的烟囱炊烟袅袅。
看见一户两层的小平房,粉白相间的方形瓷砖修饰着外墙,在这个大多是粗糙的砖瓦垒砌的小村落,显得独具特色,也彰显着这户人家的经济地位,但墙上明显瓷砖脱落的痕迹也在告诉人们它的巅峰时代已经过去。
凌浅咬了咬唇,低头揉了揉耳后的一撮头发,最终选择敲门,在这小村落,邻里间窜门的大都直接进屋,所以敲门是一种外客的表现。
“来了来了。”内屋一个较为肥胖肤色黝黑的中年妇女笑着迎了出来。看见门前陌生的来客,笑眯眯的问:“你好,你找哪个?”
凌浅指尖一紧,抠着门边,柔柔看着眼前的妇女,半天憋不出话来。
“小姑娘?”妇女被凌浅惹人怜的表情弄得心一揪,这画面似曾相识。
凌浅死死抠着门边泛着青白的手被走过来的虚零境握着,凌浅回头看,虚零境握着她松软的手,浅浅一笑。
妇女不解看向两人。
“大……”凌浅刚开口就改了口,“阿姨,我们迷路了,而且很饿,能不能给我们两条红薯,我们烤着吃。”
妇女只是顿了一秒,便笑着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可以可以,这有什么难的!你们要不要进屋坐会,我去拿红薯?”
凌浅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谢谢阿姨。”
看着阿姨屋内一如既往的摆设,凌浅弯了弯唇,看向虚零境:“虚老师,你们北方人吃得惯南方的烤红薯吗?”
其实都差不多……凌浅是这样想的。
“没吃过烤红薯。”
“……”
“那你得多吃点了。”凌浅不怀好意的笑着,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十分明亮,看来心情不错。
不吃红薯……这种极其嫌弃的话语被压在舌尖,不想破坏她难得的好心情,虚零境抬手理了理她歪了的衣领:“如果味道不错的话。”
当虚零境看到用成块的泥巴垒起来的土窑时,修养尚好的他也不禁嘴角抽搐。
“凌浅,直接放进去捂熟吗?”虚零境有些不确定挑着眉,看着烧的发红渐黑的泥土。
“对啊。”凌浅拍拍手,一屁股坐在地里,熟练烧材控火,见虚零境芝兰玉树站在水泥铺就的乡间小道上,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扭头瞪着他:“虚老师不应该过来协助一下我吗?”
“可我看你操练得十分利索,我用不着过去添乱。”黑色长裤角粘了不少灰尘,虚零境蹙眉,似乎有些难以忍受。
夜幕降临,不少村民陆陆续续回家吃饭,目光自然较多的落到气质斐然的虚零境身上,一身质地垂感十分好的衣料,清冷凉薄的气场,而且还长得十分俊俏,倒是让回乡的女孩频频回头。
可惜凌浅忙于照顾土窑的火,没精力留意虚零境的神情,自然也不知道虚零境此时有多狼狈。等凌浅把红薯丢进窑洞里,吃力把土窑铲平,累极的站起来,松了松肩骨的同时,虚零境的手环上她的腰,凌浅一愣。
虚零境研磨着音色,瑰丽的磁性带着穿透性的诱惑,还夹杂着难得可见的委屈,唇棱贴着凌浅的耳垂:“什么时候回去?”
平时哪能见到虚老师这幅模样,凌浅失笑,心里喷涌着甜蜜,说出声的语气都变得酥软:“怎么了?”
话音刚落,转眼就看到村里的人,大多是女的,乐呵呵捧着烤好的红薯向他们走近,但凌浅总感觉是向着虚老师来的。
凌浅面上一囧:“虚老师,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虚零境唇一抿,他知道这个村落是凌浅的心结,现在凌浅所做的一切都在重温过去,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缅怀她的母亲,所以他不会插手,也不能插手。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她,他十分感激这个村落对凌浅母女的帮助,由此对这些淳朴的村民他也没有冷眼相待,但没想到他的宽容给自己造成这么大的……优待?!
“她们知道你在烤红薯。”
凌浅咬着唇不禁笑了,是那些发自内心的开心,整个寒假以来第一次这么自在的笑着。
女孩们都热情走上前,把自家手里的红薯递给她。
“见你烤的也不多,给些你们一起吃吧。”
“不用客气的,我们乡下人一般都这么随和,你就收下吧。”
“你长得真漂亮,哈哈,你老公长得也很帅啊!”
“我们都听卢婶说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歇一晚的。”
凌浅手里抱着满满的红薯,有些哭笑不得:“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们了,我们吃完就走啦。”
等人们都散了后,凌浅回想好像有人说老公什么的?应该听错了吧。她不介意耸耸肩,红薯的香气窜入她的鼻息,凌浅一屁股坐在地上,急不可耐剥了一条咬上一口,真好吃!
倒是虚零境,将刚才的话听的真真切切,若有所思挑挑眉,见凌浅满足的表情,眼底一片柔软,也随她坐在地上,还没坐下,凌浅就扯着他,嚼着红薯有些含糊不清:“地上脏!别坐。”
“我不介意。”虚零境挨着凌浅坐下来,凌浅笑眯眯把一个拨好皮的红薯递给他,虚零境迟疑了下,接过去,他真的对红薯无感……
“大姨,她还是说不听,不管是什么人,都会热情的请进门坐一下,都不怕是坏人呢!”
“我人生中的第一份糖醋排骨还是大姨给我做的呢,那是我从派出所出来后第一次吃肉,大姨怕我吓坏了还一直在哄我呢。”
“当时我们跟爸爸才一个月见一次面,妈妈从来不会让爸爸知道我们过得怎么样。所以爸爸也不会知道我还有一个没出世的弟弟,当时过得真的好惨,去产检都不敢太勤,怕被人认出来。最后一次产检大姨的小儿子带我们去的,而妈妈就永远消失在路上了。”
“我觉得妈妈肯定知道那个混蛋在跟踪我们,所以才让大哥哥带我去买药,等我拿着出药店门后妈妈就没了。他们还丧心病狂拿着刀走过来,当时那么多人,他们还敢那么嚣张的提刀砍人!”
“他们好凶!一大群人气势汹汹,有人试图报警直接被砍,所以再没有人帮我和大哥哥,也许是药店老板报的警,很难想象今天美丽的滨海城市当年那么乱是吗?我也很难想象啊!”
凌浅颤抖着手握着红薯,早已泪流满面,把往事一件一件翻出来,哪怕伤口已经发炎流脓,痛的刺骨锥心,她依旧死死忍着,如不割去这块腐肉,如何才能重获新生?
“凌浅,你这么难过,而欺负你的人依旧快乐的活着,所以你也要快乐起来,并且把欺负你和你母亲的人都一并欺负回去。”
虚零境抬起她泪水纵横的脸,眼眸晃动,竟是那般楚楚可怜,他叹口气,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怎么成了爱哭鬼?还流鼻涕,脏兮兮的。”
凌浅闻言便咬上他的拇指,气嘟嘟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