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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者(37)

作者: 折一枚针/童子 阅读记录

罗睺面向他,胸甲后咔咔作响,那是在装填霰弹。

两强相争必有一伤,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黑天从斜刺里冲出来,撞开吞生刀,向罗睺喷出一缕黑色毒雾。

罗睺连忙后跳,掩着鼻子大喝:“姜宗涛,你要反!”

他赫然从黑雾里跃起,朝大黑天射出第一波两千发达姆弹,战斗随之打响,北方分社的骨骼军水一样泼入战场,北府堂陷入混战。

大量壹型列兵骨骼把战场切割成了几个区域,黑骰子、红咒语、逐夜凉和吞生刀被分割包围,姚黄云几次想向大黑天突围都没有成功。

大黑天躲过了大部分子弹,左臂上有几百个弹痕,但没有穿透装甲,它快速移动到罗睺身后,挥起巨斧,猛劈下去。

中了!罗睺右肩豁开一道深深的裂口,短路的电线嗞嗞发亮,不等大黑天抽出斧子,背甲上的发射孔逆时针旋转,猛地射出上千发子弹。

大黑天被弹丛强大的冲击力打得后退,低头一看,胸口没事,但之前中弹的左臂被二次强击打穿了。

罗睺内部再次响起装填声。

姜宗涛明白了,威力再大的子弹也不能使骨骼丧失机动性,但依靠大量密集的反复发射击穿装甲,就能杀死御者,从而达到制动骨骼的目的。

“姜宗涛,你不是吃里扒外的人,是不是让人抓了什么把柄?”罗睺没急着开火,而是好意争取他,“你也是元老了,我替分社长给你机会!”

姜宗涛转过头,隔着爆炸声和横飞的弹片,看向被列兵包围的吞生刀,他爱的人,手里不再是剑,也没有了珍珠色的流光,但他仍在战斗,终于活成了自己想活的样子。

他替他高兴。

抡起斧子,姜宗涛毫不迟疑:“来吧,我不要你的机会!”

他唯一的胜算就是一击致命,在御者舱被打穿前杀死罗睺。

达姆弹来了,同时斧子脱手,转着圈划出一道犀利的弧线,一下砍在罗睺脖子上,千发子弹入腹,大黑天的装甲被打穿了。

姜宗涛向后倒下,目镜上的灯急遽闪烁。

罗睺站在原地,慢慢的,拔下斧子往旁边扔去,骨骼头部立即朝一侧歪倒,这种程度的损伤,御者的神经元一定也受到了重创。

它走到大黑天身边,蹲下来,看见舱门上蜂窝似的弹孔,知道姜宗涛活不成了。

罗睺艰难起身,这时大黑天突然扳住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右臂上的毒气胆对准它颈部的断口,向内部喷射毒雾。

罗睺发出嘶吼,窒息、疼痛,以至于整个战场都悚然看着他,看他翻滚,看他挣扎,直到一动不动。

常胜将军罗睺死了。

北方分社的家头死了。

这是压垮北府堂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伽蓝堂一鼓作气横扫千军的开始,从深夜到清晨,鏖战七个小时,最终,以北府堂的全军覆没谢幕。

太阳出来,照在一地的尸体和残骸上,高修情理战场时发现了花蔓钩,但贺非凡没在里头,丁焕亮也不见踪影,应该是趁乱丢下骨骼,逃跑了。

战场中央,吞生刀跪在大黑天身边,打开那扇千疮百孔的舱门。

姜宗涛浑身是血,达姆弹使他身上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内脏一定也碎了,只有那张脸,虽然布满刀疤,却安详地闭着眼睛。

姚黄云从吞生刀里出来,没有流泪,只是轻轻的,把姜宗涛从冰冷的金属里扶起,搂进自己温暖的怀抱,在最后一刻,他们不光是情人,还是战友。

自己爱过他吗,姚黄云不知道。

如果爱过,怎么能舍得背叛他。

如果不爱,心又为什么这么痛?

逐夜凉站在不远处,桃红色的晨曦里,那两人像是一幅画,如果要给这幅画起一个名字,大概是“痛失所爱”。

姚黄云爱着姜宗涛,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许他是不愿意承认,毕竟以狮子堂败将的身份、以一个被豢养的囚徒身份,爱上敌人、爱上软禁他的人,太难了。

“喂,别看了。”岑琢走过来,他身上有好几处枪伤,脸上连油带血,黑红黑红的,只有一双眼睛闪亮,“看了难受。”

“哟,”逐夜凉逗他,“你懂吗,这种事?”

岑琢瞪眼:“是个人都懂,”他低下头,有些伤感,“姚黄云如果知道穿上吞生刀是这个结果……他还会这么选择吗?”

如果他知道,重出江湖的梦想是以所爱之人的生命为代价,他还会把梦想看得那么重吗?

“爱,让人多坚强,就让人多怯懦。”逐夜凉说,随后转身走开。

岑琢讶然:“喂!”

逐夜凉停步,回过头:“恭喜呀,岑会长,这是你在连云关内的第一个城市。”

岑琢发懵。

“你该给北府堂插上伽蓝堂的高山云雾旗了。”

岑琢睁大眼睛。

“我答应你的,”逐夜凉轻笑,“把伽蓝堂的旗帜插进连云关内。”

岑琢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让所有人知道伽蓝堂的名字。”

岑琢声音颤抖:“叮……咚。”

逐夜凉重复:“叮咚。”

岑琢吞一口唾沫,这个人让他惊奇,让他快乐,让他热血沸腾,让他产生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追上他,像追一个梦:“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太涂,”一个大城,在北府正西,三百五十公里路程,“这里交给姚黄云,他是狮子堂的南方首座,控制一个城没问题。”

“为什么不直接南下,”岑琢不解,“我们的目标应该是江汉吧?”

逐夜凉看傻瓜似地看他:“你有这个本事吗?”

岑琢噎住:“我不是有你吗……喂!”

第3卷 太涂

第25章 北方分社┃那对皱起的眉头,蝉翼一样好看。

北府市郊外, 僻静小路。

丁焕亮艰难前行, 脚边不时有血滴下,那不是他的血, 是贺非凡的, 他背着他, 已经走了四个多小时。

花蔓钩的御者舱被逐夜凉刺穿后,机动和保护功能都大幅下降, 在后来的混战里承受了两次比较大的攻击, 一次是黑骰子的中子场,一次是红咒语的子弹雨, 舱门整个朝里瘪进去, 挫断了贺非凡三根肋骨。

右腿上还有两个弹孔, 贯通伤,血就是那里流出来的。

“嗯……”头上阳光灿烂,晃得人睁不开眼,贺非凡迷迷糊糊看着身下的人, “谁?”

“醒了?”丁焕亮没回头, 他没有回头的力气。

贺非凡揉了把脸, 深吸一口气,胸腔钝痛:“花蔓钩呢?”

“不要了。”丁焕亮说。

不要了?贺非凡挣扎着要下地:“你有毛病吧!没了骨骼我们还有什么,钱、小弟、地位,都是骨骼带给我们的!”

丁焕亮放下他,冷冷的:“你要地位还是要命?”

贺非凡没有他根本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狼狈地捂着胸口。

丁焕亮擦了把汗,看着这条长路:“不知道还要走多远,才能到下一个染社的据点。”

“你救的我?”贺非凡问。

他能想象自己受伤昏迷,丁焕亮把他从御者舱里扒出来,背着他逃命的情景,这小子完全可以自己走,用不着带着自己这么个累赘。

“我可没那么好心,”丁焕亮也坐下来,皱眉揉着痉挛的双腿,“这周围应该还是北府堂的地盘,带着你,我好拜庙门。”

那对皱起的眉头,蝉翼一样好看。

贺非凡盯着他,然后转开眼睛:“出了市区就不是北府堂的地盘了,堂主是紧缩策略,没价值的地区一律不要。”

丁焕亮揉腿的手停下来:“妈的,你最好快点能走,再背四个小时,我可背不动。”

贺非凡笑了:“你就没想过把我扔下?”

丁焕亮借着起身的动作别过头:“在北府堂,你不也没把我扔下。”

那时,花蔓钩把他背在背上,带着他鏖战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