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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者(151)

作者: 折一枚针/童子 阅读记录

“哥,我保证,”岑琢仰视着他,“这件事不是卧底干的。”

汤泽显得难以理解:“你要替牡丹狮子保证?你能吗?”

岑琢艰难地说:“我能……”

“凭什么?”

“逐夜凉……”岑琢耻于自己的自信,“让我伤心的事,他不会做的。”

汤泽愣了,之后又笑:“他救走白濡尔、把你扔在猛鬼城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是这么傻傻地相信他?”

“我没有相信错,”岑琢站起来,和自己的亲哥哥针锋相对,“他最后为了我来了,摧毁狮子吼,击碎狮牙刀,连自己都不要,他值得我相信。”

谈崩了,汤泽无奈地别开脸,先让步。

岑琢转身去沙发上坐下,汤泽从烟盒里抽出一只烟,夹在指尖点燃,亮蓝色的火,天然烟丝烧焦的香味,他吸一口,问岑琢:“要吗?”

岑琢心不在焉地摇头。

汤泽把烟递到他嘴边,岑琢像一只濒死的什么动物,向沙发背靠去,颓丧地躺着,含住湿润的烟嘴,吸了一口。

汤泽和他一起躺倒,头对着头,一支烟,两个人抽。

“哥。”

“嗯?”

“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岑琢小声问,“让人捅了一刀,还不记疼。”

汤泽吐一口烟,雪白的烟圈擦过岑琢的面颊,仿佛一层纱,掠着睫毛而去:“没有。”

“我他妈都瞧不起我自己,可怎么办,我就是……”他忽然噤声,拼命绷着嘴角,仿佛一松劲儿,眼泪就要掉下来,“就是……放不下他。”

汤泽摇头,从极近处看弟弟的嘴唇,红,而且干:“傻小子,你有哥呢。”

“一边是你,一边是他,”岑琢咽了口唾沫,“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琢,”汤泽向他靠了靠,和小时候给他讲故事时一样,缓缓说,“哥错了,不应该逼你,哥舍不得了。”

岑琢用西服袖子擦眼泪,像个委屈的孩子:“可他从没对我说过那三个字。”

汤泽把胳膊伸过去,让他枕。

“妈的说一句又不会死,”岑琢嘴上撂狠话,手却把脸遮住了,“哥,我就想知道,他到底……”

汤泽连忙收拢手臂,把他抱进怀里,岑琢闭起眼睛,埋头进他的颈弯。

“没事了,小琢,没事……”汤泽拍着弟弟的肩膀,把最后一口烟吸完,烟蒂扔到脚下,狠狠碾灭。

兄弟俩就这么抱着,十分、二十分、半小时,抱得汤泽的胳膊都麻了,家里来电话,说小金小玉想爸爸,闹着不肯吃饭,汤泽叹一口气,没叫岑琢,一个人走了。

岑琢躺在沙发上,四周很静。

“须弥山。”他忽然叫。

一把低沉的嗓子:“我在。”

“逐夜凉……”岑琢仍闭着眼,轻声问,“他爱我吗?”

须弥山沉默片刻:“从没有人问我这种问题。”

“那他们问什么?”

须弥山毫无感情地罗列:“对手什么时候死,某一战会不会顺利,身边的卧底是谁。”

岑琢睁开眼,坐起来,回头看它:“卧底是谁?”

“我还是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吧,”须弥山狡猾地跳转话题,“逐夜凉爱你,从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看到’他会爱上你,不可自拔、舍生忘死、惊天动地,你们会成为一段传奇。”

岑琢茫然地张了张嘴,哈哈大笑:“我哥和白濡尔他们都被你洗脑了吧,你真不是江湖骗子?”

须弥山发出一种不满的哼声:“我只是陈述事实。”

岑琢擦了擦红肿的眼睛:“那……”

“等等,”须弥山打断他,“你不是我的主人,我只能回答你三个问题,还剩下两个。”

岑琢想了想,走到它面前:“你爱洛滨吗?”

须弥山瞬间四散,又快速聚拢:“为什么问这个?”

岑琢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我没有感情,只有逻辑和算法,”须弥山沉静地说,但它的旋转方向变了,“我记得这个人粗鲁狂妄,还给了我一刀。”

不,你爱他,岑琢微微一笑:“最后一个问题。”

须弥山似乎发现自己转反了,停下来,慢慢往回转,偷偷摸摸的样子很滑稽:“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想好了。”

“嗯,”岑琢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问:“未来会天下太平吗?”

须弥山怔住,所有扩散的场波静止在原地,仿佛凝固了的时间:“你的每一个问题,都让我诧异,”它说,然后短促而有力地回答:“会。”

岑琢松了一口气,没有多余的言辞,只是平淡地点头:“那就好。”

“那有什么好,”须弥山的场波移动、扩大,把他包裹起来,“岑琢,你是个怪人,怪人是能翻天覆地的。”

“所以你不许任何人在江汉提起我的名字,”岑琢的眼神变得尖锐,“让我们兄弟自相残杀?”

须弥山环绕着他、簇拥着他,在他身前、背后、在他能感知到的每一个方向,赫然宣告:“如果知道你的名字,汤泽早就会和你相认,那就没有北府、太涂、乌兰洽,没有后来的胜利和失败,没有那些欢笑和眼泪,没有今天的你,也不会有明天的天下。”

它的话,岑琢懂,也不懂。

“青菩萨岑琢,你的路还长,我‘看到’了,”须弥山放开他,退回去,“往前走,别回头,你的梦想会实现,你的天下会闪闪发光。”

“我的……天下?”

岑琢再问什么,须弥山都不答了。

他从汤泽的办公室出来,回到莲花座,在别墅门外又看到孤单伫立的逐夜凉。

岑琢开指纹锁,那家伙跟进来,屋里弥漫着马蹄莲的香气,暧昧、清幽,让人心动。逐夜凉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什么机会,”岑琢不回头,“耍我的机会?”

逐夜凉把他往怀里拽,轻,但不容拒绝:“我的心都碎了。”

岑琢挣扎:“你没有心。”

机械手从背后握住他的胸膛,感觉到下面扑通扑通的心跳,逐夜凉半跪下来,俯首在他肩上:“别离开我,岑琢,不要看别人,不要把给我的爱收回去。”

岑琢睁大了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心跳一定被发现了,他惊慌地拒绝:“飞鸟与鱼是你说的,到不了彼岸也是你说的,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还要我怎么……”

“我爱你。”逐夜凉一锤定音。

岑琢呆住。

“我爱你,”逐夜凉重复,他知道这三个字的力量,“我用我全部的能量、我的毕生、我身上的每一片钢铁爱你,不管你是不是回心转意。”

不要,岑琢颤抖,不要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会相信的:“放开我……”

逐夜凉不放,霸道地箍紧他:“你知道我后悔了,后悔一开始对你说谎,后悔对那个吻装傻,后悔在猛鬼城把白濡尔放进御者舱,而不是你。”

不要!岑琢拼命在他怀里拧动,机械手挣得发热,血肉之躯终究敌不过钢铁,他无措地喊:“放开我!”

逐夜凉把他翻过来,像捉一只小猫,强迫他看着自己:“我想把你藏进御者舱,不让任何人发现,我想就这么带你走,到天涯海角,我想无时无刻不用扫描视力看着你,确认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琉璃眼的指示灯急闪,一激动,他误开了扫描,岑琢在他手里,被虔敬地仰视,无所不知的视线越过去,突然之间,定在天花板上。

“那是……”逐夜凉放下岑琢。

岑琢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

逐夜凉转身上楼,岑琢突然明白了,两手拽住他:“别上去,你他妈……别去!”

逐夜凉上去了,直奔卧室,水蓝色的床边有一个小柜,岑琢追着挡在他面前,羞耻地涨红了脸。

“是吗?”逐夜凉问。

岑琢嘴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