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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慕鱼(2)+番外

作者: 二泉 阅读记录

半响,“......你能送我回去吗?”

他嘶哑的声音配着狼狈的模样倒显得格外可伶,慕临安将药碗搁在木桌上,坐下来,说道,“你倒说你从哪儿来的?”

“我......”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现在什么年代?”

慕临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崇治十四年。”

“......”顾渊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别开玩笑了。”

“我为何要说笑?”手指在木桌上敲了几下,慕临安忽而来了兴致,好奇地问他,“你可是连朝代都忘了?”

慕临安看着他笑意僵在脸上,又似无趣地叹了口气。

“你将这药喝了罢。”

恍若无闻。

他明明记得他还在晋升宴上,副董向他敬酒,打笑着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他升为经理。他接过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笑得合不拢嘴。气氛很好,他开始肖想未来,继续向上爬,娶个美娇妻,美美满满过完一生。他三十好几终于熬出头,想想他过去种种,又想想现在,竟然热泪盈眶。

他甚至还记得,副董用掌心拂了一手他的额头,说,“哭什么!喜极泣泪了?以后得叫顾经理了,小顾啊,你有前途,好好干!”

然而一觉醒来却告诉他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好似天地眩晕,打得他个措手不及。

怎么可能?他痴愣愣地望着屋檐。

“喝药罢。”慕临安碰了一下他,见这人没反应才吃力地扶着他坐起。

这人竟然像无骨的软肉一般,要不是他搀扶着,怕一松手就又倒在床上了。慕临安有些恼怒,“既然忘了,何不随遇而安呢?好歹捡了一条性命,如此痴痴傻傻又有何用?”

那人依旧毫无反应,眼神空洞。

慕临安瞪了他一眼,“你好生坐好了!”

他松手,想去端药碗,结果那人就如此倒了下去。脑袋砸在木制的床板上,好似不知疼痛。

慕临安看着他那副表情,一动不动的模样,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他爹。

他爹最后那些日子,也是卧病在床。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吩咐他自己死后的事宜。

他爹说,“安儿,我死后,你便把我和你阿姆葬在一起。我对不起他啊......还有我的那些书,藏在后院的竹叶青,你自由处置罢。”

他爹说了好多,说了多少对不起,他自己都不知道。连着他的那些书已经被虫蛀得看不清了也不知,一生糊涂大抵如此。

慕临安想着,心中悲凉。

他平缓了一口气,再次走了过去,将人扶起来。

第2章 第 2 章

慕临安端着药碗置于顾渊面前,“喝下去罢,别浪费了这些药材。”

顾渊闻之,视线愣愣地从屋檐转到了慕临安的身上。

两相对视,分分明明地,他从这双琥珀色清澈的眼中看到了这幅躯壳,模糊却又如此真切的存在。

被他直愣愣的眼神盯得不自在,慕临安轻咳了一声,“药凉了功效就没那么好了。”

在慕临安几分关切的视线中,顾渊抖着手接过药碗,垂眸看着汤药在碗中轻微地荡漾。

看了半响,然后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余汁流连在唇齿之间,难以吞咽。

“……谢谢。”干涩地道过谢。

慕临安掠起眼皮看他一眼,将药碗接过搁回桌上,向里屋走去。

顾渊看着他翻翻找找,不一会见他手中多了块润白的玉佩。

“这是我在你身上发现的。”他将玉佩递了过去。

玉佩只有一半,刻着一只生动的锦鲤,在烛火下莹莹生光。

玉搁在匣子里久了,冰凉的,又是细腻的,看起来是极好的玉件。

顾渊握着玉佩,心下一片茫然。

他这方想着,刮肉刺骨的疼愈发强烈起来。

这个身躯并不是他的,垂至腰间的发显然不是他该有的。他的左胸离着心脏不远的地方有一处不深不浅的伤口,像是被剑刺的。那几处分布在他腰侧、后背的伤口更像是滚下什么地方被石头、树枝弄伤的。

极其可疑,但此时他不想深究这些。冷汗渐而又流淌了下来,躺不下只好坐着。

“趴着罢。”慕临安看着他难受,开口。

他将枕头搁在顾渊胸下一寸的地方,扶着他趴了下来又小心地盖好被子。

接着走去关掉窗户,嘱咐道:“喝完药困了便睡,若是疼得受不了,你就唤我。”

三更的时候,慕临安从里屋走了出来。

顾渊并没有喊,只是将呜咽声埋在了被子里,冷汗一遍又一遍打湿了额前的头发。

顾渊迷糊间想着,生不如死还不如咬舌自尽算了。反正他什么都没了,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说不定还能误打误撞地回去。

他胡思乱想着眼眶发烫,一双温热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手下滚烫的温度让慕临安心中发乱。

之前喊程伯喊得匆忙,并没有开退烧的药。这会,慕临安有些乱了阵脚。

他家离村落又比较偏远,更别说离郎中的家里。唯一较近的便是河上的柳家了,三月春,伤寒易行,稍有钱的人家会备些药草防止家中孩童患伤寒不能及时医治。

顾渊的情况怕等不上去找郎中,他想去河上柳家借些药材回来,可现在三更半夜去借药材难免怕他家藏了个男人的事泄露。他一个未嫁的清清白白的小哥儿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共处一屋说出来,只怕是流言飞起。

急病乱投医。慕临安思来想去,从屋里找来一件厚披风,又拿了几个火折子。瞥了眼床上隐忍的顾渊,心一横,出了门。

昨夜又下了一场雨,路面泥泞湿滑。慕临安心急如焚,一没注意便摔了一跤,泥水顺势将火折子熄灭。

他立马爬了起来,揪着眉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重新打起火折子,朝着柳家的方向奔去。

屋外响起一阵匆促的敲门声,柳源翻了个身,手枕在头下侧眠。

那声儿愈大,他哎了一声。翻起,伸出脚去勾床榻下的鞋子。四周乌黑一片,踩着鞋,摸着桌边想去拿搁在中央的油灯。

点燃——

灯火通亮,他透过窗子隐约看到他爹走进大院。

“智云,是慕哥儿!”他爹朝屋里喊了声,接着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

柳源开着窗遥遥一望,见他阿姆披了件衣服就走了出来。

他关了窗,披好衣服,走出房门的时候顿了一下,将鞋子后跟拔直才又走向院中。

“慕哥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摔了一跤”柳阿姆拉过慕临安的手,“手都是冰凉的!快进来换件衣服罢。”

“不了!”慕临安急忙道谢,“多谢柳阿姆的好意,这么晚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我需要借您家退烧的药草,还请您借点给我。”

“怎么你发烧了?”柳阿姆伸手去摸慕临安的额头,被慕临安下意识躲开。

柳源这方安静地打量着,瞥到自家兄弟从东厢走过来。

“这是慕哥儿怎么了?”柳泉脚下的步子加快,“怎么都湿透了?”

“你这么毛毛躁躁干什么?”柳家爹瞪了眼儿子,“你一个男人盯着一个湿透的哥儿像什么话还不进屋!”

“你不也在这儿吗!简直太古板了!”柳泉气恼地说道,瞥到慕哥儿尴尬的神情,后知后觉温声道,“你还是跟我阿姆进屋换身衣服罢,我先进去了。”

柳源看着他说完,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模样,心下嗤笑。

“是啊,临安你就进来罢。”柳源笑着道,“这里可有人会焦急的。”

“真的不用了,麻烦您借点药草给我罢。我赶时间。”不知如何作好,他又不好解释原因,只得生硬地对着柳阿姆说。

“别磨蹭了!怕是急用,智云你去给慕哥儿拿些药草来。”柳家爹说道。

“阿姆等等!我,我去拿!您歇着!”柳泉急忙喊道。

“你这混小子!还不进去作甚!”柳泉被自家爹骂了一句,却笑得咧开嘴,大步走向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