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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男后(2)

作者: 绯叶 阅读记录

有了陈将军的教训,副送婚使如无传叫轻易不敢出现在霍清流面前更别提多说一个字。直到远远望见咸阳城了,忽听车里轻声道:“停。”副送婚使赶紧上前,“不知公孙有何吩咐?”

“我要看看东面。”

东面有什么好看的?副送婚使心里想着,但马上就明白了,东面那不是霍国的方向嘛。

队伍突然停下来,秦国使团已经领教过霍国这位长得漂亮人却非常冷的公孙那种生人勿近的性子,自然不敢多问。于是霍清流就在前面那方高台上远眺东南。

副送婚使暗暗叹了口气。

然而霍清流一站就是一个时辰,秦国使团不敢多言,副送婚使到底谨慎,担心误了行程被怪罪,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公孙,天色不早,该启程了。”

“不急,再看看。”

“公孙看什么?”副送婚使心想我这是明知故问啊!

“看看故国,也看看一位故人……”

“故人?”副送婚使疑惑道,有些担忧地顺着霍清流的目光看过去,官道上并没有特别的人。这时就听霍清流淡淡一笑,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离去的方向。”

“……”副送婚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默默站在霍清流身后陪着吹山风。

“我来带你走。”

霍清流耳边突然响起那天深夜,庆言仿佛从天而降,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庆言就静静站在他面前,轻轻抹去他脸上那滴晶莹。

“晚了。”然后,他说。

“为什么骗我?你根本不是出使秦国!”庆言低吼,声音饱含无法言明的痛惜。

“出了什么事?他们胁迫你?不对,他们又如何能胁迫得了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有什么难处,我一定替你去办,只求你不要去咸阳!”

“先生。”庆言一喜,霍清流却说:“真的晚了。”

“清流,如此荒唐的事情,你竟应了!”

霍清流惨淡一笑,眼底是化不开的浓浓的悲伤,“不应能怎样?你入燕太子幕府多年,秦国之强你怎会不知。两百年来,五国攻秦先后五次,结果又如何?魏相公孙衍发动魏国、赵国、韩国、燕国、楚国一起合纵攻秦,推举楚怀王为合纵长,又有义渠从旁策应,然五国大军却败于函谷关;第二次苏秦鼓吹天下人‘爱齐而憎秦’,可各国各怀心思又想趁机吞并宋国,二次攻秦不战而败;第三次倒是胜了,也不过止步于函谷关……至于那两次,不提也罢。想世上能有几个公孙衍、春申君,又有几人才智胜过庞暖?”

“你看赵武灵王胡服骑射阻匈奴于长城以北,而今赵人哪还能找到昔日风姿。自长平一役秦军坑赵卒四十万之后,六国再也无力与之抗衡。区区一隅小国,又如何与强秦相抗?我不应,难不成等来日大军压境再应?”

“……”庆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强忍着什么久久不能平复。

“其实,”庆言声音里掺杂无奈与苦涩,“我也知道带走你并非易事。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他们竟如此狠心,亲手把你送往虎狼之地。若是我不试一次赌一回,你叫我如何甘心?我既然来了,就不打算一个人回去。”

习武之人夜视虽然异于常人,奈何仅有那点月色悄然隐入无边黑云,房内漆黑一片,二人勉强能分辨出彼此的轮廓。庆言看不清霍清流此刻的表情,但能明显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悸动。

“让我摸摸你的脸好吗?”

“先生……”霍清流低伏下*身体,消瘦的肩膀在黑暗中轻轻抖动。

“……我,”许久,庆言艰难开口声音艰涩无比,“我能帮你什么?”

霍清流轻轻拭去泪水,理好衣角,缓缓挺直身体,端正坐好,在庆言无声期待中轻轻摇了摇头,“从先生八载,先生已经把最好的传与清流,清流永世受益,不敢再劳烦先生。今先生冒险来见,清流感激不尽。只是昨日种种已逝,来日如何你我皆不可测。有一物清流日后也用不到了,今日便留给先生权做念想罢。”

房内漆黑一片,好在他所带行李不多,找起来并不麻烦。一阵窸窸窣窣,霍清流手捧一物递到庆言面前。庆言依稀看清形状便知是何物,大惊:“清流不可!”接着那东西被轻轻放在他手上。

庆言闭了闭眼,心内酸楚,我岂是为一物而来,即便带不走你,不成想清清楚楚看你一眼竟也成了奢望。

“衢州自古出名器,先人欧冶子,干将莫邪夫妇皆以铸宝剑闻名于世。清流有幸得此宝器,只是以后也无大用,留给先生说不定将来还能有一用,所以先生不必推辞。”

“……清流。”临去时,庆言紧紧把霍清流拥在怀里,在他额头深深印下一吻。霍清流一动不动,贪恋地吸吮来自对方炽烈的气息久久不能自已。

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有多少次,自己在山间玩累了,甚至迷路了,总是庆言最先找到自己,把自己小心搂到怀里,一遍一遍轻声呼唤,一遍一遍安慰着,“公孙不怕,先生来了。”

“公孙别怕,野兽已经被先生杀死了。”

“公孙,有先生在,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

那个时候,庆言还称他为公孙。

直到有一天,庆言收拾行囊准备离去,霍清流惊恐地扯住他的衣袂,不迭声的问他:“你要走?为什么走?能不走吗?你走了,我我我怎么办?”

“公孙,你还小,有很多事你还不懂。”

“我已经年满十四,不小了。”霍清流不服气的说。

“是,公孙已经十四岁了。”庆言的声音柔和下来,伸手把他散了下来那缕鬓发顺到耳后,小声嘱咐道:“教你的剑法要勤加练习,每日不得少于两个时辰,我会常回来看你,检查你的课业,若是落下了可是要罚的,记住了吗?”

霍清流忙点头,“记住了,先生。”

“公孙,先生可以叫你清流吗?”

“为何不可?”霍清流茫然道,心说先生叫我什么都好。庆言微微一笑,“好。”然后霍清流懵懵地被庆言拥在怀里,在他额头浅浅印下一吻。

“清流,清流……”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奇异重叠,然而他们心知肚明再也回不到过去。当那亲密的拥抱渐渐松了力道,霍清流如梦方醒,“保重!”伸手将他推向窗口。

庆言最后一次回头,其实他根本看不清房里的人,然而他依然眷恋地想从那一团浓黑中分辨出自己朝思夜想的那人的五官。漆黑抹杀了一切希望,千言万语顿时化作喉间一声哽咽,甚至糅杂了更多的绝望,“你也……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春秋时期,各国诸侯不论爵位大小,多喜欢称公。按照周朝制度,国君一般由嫡长子继位,即位前称为太子,其他的儿子便称为公子,公子的儿子则称公孙。

因为称谓资料有限,等有机会去考古所找个老师问问,如果使用有误,叶子马上更改。

第3章 初入秦宫

接到觐见诏令是霍清流入咸阳的第三天。

前来传令的是王宣,并非御前大黄门,这是极不寻常的。更不寻常的是跟在他身后的那八个人,玄色鱼鳞铠腰悬宝剑,正是秦宫八大勇士。

霍清流并没有察觉传诏者身份的特殊,甚至没有询问迎婚使来者何人,就命人准备盥洗用具,净手正冠迎诏令,伏地叩拜。王宣则借机将他仔细打量一番,就见那肩膀还低伏着保持着行大礼的姿势,如此瘦弱,不由让人心生怜惜。就是这样一个人,又是如何手握杀人利器的?

第一次,王宣发现自己看不透一个人。

自始至终这个年轻人神情冷漠,话不多,态度不卑不亢,一言一行矜持有度,温雅有礼却不肯亲近人,如无可能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你。仿佛心底完全封闭起来,融不进任何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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