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与光有染(16)

佟博文又问了一遍：“你有爸吗？”

许知瑞本只是不解，又被问了一遍就有点生气，从来没有人用这四个字问过她，别人只是问你“爸干嘛的？”或者 “你爸在哪？”

从来没有人用“你有爸吗”这么无礼刺耳却又格外真实的字眼质问她。

“神经病。”许知瑞本来想说“关你屁事”的，可想到他是费朗的朋友，又是妈妈同事的儿子，骂了句不带脏字的，起身想走。

她觉得佟博文话里有话，他不是随便搭讪的人，也不是无聊找人茬的校霸，可是就他刚蹦出的那几个字她实在是听不明白。

“你要是没爸，我爸借你。”佟博文看她要走，有点急，但他不知道怎么跟她讲，伸手拽住她棉衣：“别走啊。”

那一拽许知瑞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直楞地看着他。

这时候小卖部陆续来了几个吃完饭来买零食的同学，看到他两这么站着正奇怪。

佟博文一点不觉得有被注目的不适，可许知瑞对别人的关注很敏感，反手拽了他的衣服，把他拉到拐角，直视他的眼睛，问他：“怎么借？”

其实就在佟博文急着抓住她棉衣的时候，她脑子里已经重组了很多之前忽略的信息。书城遇到佟博文妈妈丁和华，许郁龄就让她回避，似乎不想让她听到对话。后来佟博文来过一次教室，她当时转过去跟丁想讨论题目，余光看到他在看她，但她没有多想，以为只是花眼。最可疑的就是费朗抓她头发那次，她全心都觉得抓头发是费朗的个人行为，但现在想来可能是佟博文授意，毕竟费朗真的不是个无聊恶作剧或者爱好整女生的男生。费朗在抓完头发后，她看到他回位置翻了书包拿出了个东西，还背过身去，但她还是没有多想，只是纠结费朗为什么要欺负她。

而这一刻，佟博文不停地在提“爸”这个字眼，把所有忽略的细节都串了起来。

许知瑞心里在尖叫，佟博文这么问我，是真的有个“超人爸爸”要来救我了吗？是吗？

“咳咳，下晚自习，西门口等我，我带你去看，你！爸！”佟博文惊讶她的转折，看她晶亮笃定的眼神，觉得她真的挺聪明的，难怪成绩好，看来脑子好确实有用。

佟博文把肯德基塞在她手里说了句：“快冷了，赶紧吃”，想要走又突然顿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抬腿跑，天哪，他居然有点害羞？

许知瑞看着他跑走的身影，这一刻看起来倒是有些少年阳光的样子了。

她现在百感交集，有些想哭，但忍住了。

许知瑞，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梦，真的要实现了吗？

第15章 久别的重逢

Survive and thrive.

——2011.01.15 许知瑞

许知瑞整个晚自习都不在状态，下课铃一打，她第一个冲出了教室，白雪还以为她还没从分数阴影里走出来。

她冲到西门口弯着腰喘息，刚刚跑的太急了，西门是离她的教学楼最远的门，佟博文已经在门口等她了，手里没拿书包。许知瑞内心有一秒疑惑闪过，他怎么下课这么早，自己几乎是一打下课铃就冲过来的，难道他早退？

佟博文把她引到路边停的一辆车里，自己坐上了副驾。

佟国华坐在一辆黑色别克里，等着佟博文带许知瑞过来，车里佟国华简短的跟许知瑞招呼了一下，一路无言，即便是血缘，18年没有任何联系也是生疏的。

许知瑞坐在车后座抱着书包，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

他们到茶室进了一个包间，佟国华简单地寒暄了一下就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下，当然只限于他知道的部分，许郁龄怎么打算私自生下她的经过，他并不清楚。

许知瑞听后沉默，原来“超人爸爸”以前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额，留个电话吧。”佟国华看许知瑞从进来到现在都没说过话。

“我只有小灵通，号码是XX”她报了一串数字。佟博文知道她的小灵通号码，他问费朗要到了，他看着这么短的几个数字都以为这是她家里的号码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用小灵通。

佟国华仿佛记得报纸上说取消了啊，于是问：“小灵通？不是都要取消了吗？”

“听说是要取消了，但是还没，现在还可以用。”许知瑞顿了顿，怕他误会许郁龄对自己不好，补了一句：“妈妈养我很辛苦的。”

佟博文从包里拿出了新款手机和一张塑封还没拆的电话卡递给她，对佟国华说了声：“回去记得给我报销。”

佟国华忙笑眯眯地点头，儿子也很贴心啊，自己都没有想到呢。

许知瑞几乎没有收过礼物，即便亲戚偶尔给她压岁钱，都会被许郁龄强行退回去，她说你收了我就要还给他们的孩子，还的时候还要多添一点，索性不要收。

许知瑞不能理解，只是觉得很低落，但是不收礼物的习惯已经养成了。

她看了眼手机，虽然很心动，但是更怕许郁龄，开口拒绝道：“不用了吧，小灵通我用的也挺好的，而且妈妈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佟国华知道她不好意思，说着把手机往她书包里塞：“你拿着吧，偷偷用，别给你妈知道就行了。”

许知瑞看他的动作，不好推辞，只得任他把东西塞进她的书包。

“我妈妈为什么不联系您啊？”许知瑞不解，“我回去要跟我妈妈说您找过我这事儿吗？”

“不要说，你妈拒绝跟我爸沟通，而且这么多年没联系过，说明她不想让我爸知道，你说了只会让她迁怒你，我看她脾气很不好的样子。”佟博文说着还煞有介事地看了眼许知瑞的脸。

许知瑞觉得他们肯定觉得妈妈对自己不好，忙解释：“妈妈对我挺好的，她养我很辛苦。”即便不是传统意义上温柔母亲的好，也做到了无私和全心全意了，虽然方式是许知瑞不喜甚至是厌恶的，但她没有办法去指责。

但佟博文觉得：好个屁。

在佟国华的坚持下一定要送许知瑞回家，可她惦记要去拿自行车，想着明儿早上怎么上学，佟国华和她约了时间，明早在马路对面送她才同意不回学校骑车。

回到家许知瑞整个人都很亢奋，即便许郁龄严肃地问她为什么迟了近两个小时才到家，她都很自然地用讨论数学题搪塞过去了。

许知瑞觉得自己这个说法真好，人兴奋的时候，大脑也转动地特别快。

她没有立刻去洗澡，她怕许郁龄翻她书包，她说还有几题没有捋清思路要再想想，于是把门关了。

许郁龄听了倒是很满意，回房看电视了。

许知瑞听到隔壁关了门，偷偷把手机拿出来，突然在书包右侧瞄到有一角粉色，她拨开书拿出来，发现是一卷钱，她嘴唇止不住地颤抖，胸膛剧烈地起伏，眼睛发酸可是心里好满好幸福，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一个人了，她好像有个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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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博文跟佟国华一致决定，许知瑞成绩有波动，又是高三关键时期，不要太频繁的找她，跟许郁龄摊牌商量的事儿等高考结束再说。

又是一个周六下午他照例去秦雯那儿补课。

秦雯工作的育才英语培训班在市中心的商业区，周围有各种名品服饰店和咖啡厅、书吧还有KTV，佟博文补完课照着丁和华给他发的短信内容找到要拿衣服的店，正准备进去刚好看见Matthew揽着一个学生妹上扶梯，亲昵地在说着话做着表情，心想：呵，外教果然都一个样，秦雯眼光真是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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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瑞这段时间和佟国华联系频繁，她慢慢地开始从叔叔改口叫了爸爸，把佟国华高兴坏了，要不是许知瑞大了他都要把女儿抱起来转圈圈了。许知瑞很贴心，给他讲了很多和妈妈的生活，他听后心里很心疼，搬了这么多次家，许郁龄又是那种典型的小市民性格，一定把女儿穷养了，还难得这么懂事，他都要欣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