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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为我还俗(66)

作者: 牛干净 阅读记录

看天仿佛越看越暗,他精神头倒越来越好,回忆往事,可往事好像只有他自己。

当初趁着父亲外出生意,好不容易能丢开书,便意气撒性,给母亲说想同友人乐善好施,接济穷人,也好磨练一番心智,日后为接父亲的衣钵。如此一说,自然也不能出府,但年方十八怎容得他们像管女儿一样给锁在闺门之内,索性趁夜跟嘲笑他的友人上了路。

这一路,他也没忘了出门前给母亲写的信,承诺再见时必定是不一样的朱家后人。偶尔时常提醒自己为善为人,可离家越远,他越羞愧。羞的是穷人只济了来路上遇见的几家人,愧的是他虽有心去救别人,可貌似有些人天生落不到性,多的是跟友人游山玩水,远远逃离战场。都说青城好风光,他也冒着少不入蜀的诱惑,为了这名山进了。可何曾料到,千里姻缘一线牵,愧怍,愧怍,他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出身的姑娘。

泰安没什么庐舍,单单的一间客栈都给住满了,寺庙,妓.院,友人自然选择后者。他自然也厚脸跟了进去。坐在书缃阁堂内,朱承星听姑娘们鸣琴奏曲,疲惫心肠依旧恢复不了,他不知为什么而活。父母从小给他铺好了半辈子的路,回家后表妹就是他的娘子,从小光屁股看着长大,之后还是要看她光屁股慢慢变老。不想回,不想回,可他能干什么?四书五经连半窍都不通,亏得身上有两个钱做陪衬,这一路才算可以过活。

喝了一口茶香酒,抬眼望见楼上的门开了,出来了一个小姑娘,脑袋上缠了两个黑亮亮的发团,看周围没人注意她,两眼透着古灵精怪往,缩小已经娇瘦的身形往后院走。朱承星不由自主也跟上去,瞧她推开后门,往山上爬,可泥路滑,又没个踩脚的,她手臂不长,抓不着上头的树干。见她垂头丧气,朱承星又不由自主让她踩自己的肩膀,给送上去。

以前父母总说他不懂事,他没当回事,可头一回跟个小女孩聊地这么起劲,他不禁觉得能把家业干地这么大的爹评价人是有道理的。

陪小零儿走到寺庙,朱承星见她什么都对答如流,就是记性不太好,小时候的事就跟他把书全丢了一样。

“喏,就是那个粉叶子,好看吧。”零儿伸出还缀些肉的小手,指给他看一座红绿相间的庙,一棵细枝樱花树冒了个头,才开几朵。

朱承星见她不往前走,便问,小零儿瘪紧嘴,两眼弯笑,说道:“阿娘说,不准我们去那儿,还说里面有怪物,专吃小女孩。”

“你信吗?”

摇了摇头,小零儿脑海中依稀跑出个人影,有头发的跟没头发的重叠在一起。

“那为什么不去?”

零儿说不出来,又抬眼望了望樱花树,没接话,自顾自沿来路走了。

接近,总让人望而却步,特别是美好。

“噗!呸,呸!”朱承星啐了两口,赌是那蜘蛛恨他,哪儿不好跳,往他嘴里跳。再瞧对面窗户,灯与影同熄。朱承星瘪了瘪嘴,倒是挺想看零儿,哪怕是和安衾思的影子也好啊。

坐在窗口,身后蜡烛遭风吹灭,朱承星也没管,趴着脸看街上夜雾蹿了过来,除了守夜的偶尔叫唤两声,耳朵里轻柔地听不见微末声响。

路上几个戴着花面具的黑衣人沿外走来,踩在雾朦朦的罩气里,走到唐零儿他们下榻的旅店,朱承星睡意上头,盯着那三人双足,不急不缓,他眼皮也慢慢垂下。门口泄露晕晕黄光,他抬了抬眼,感觉有人出来了,又是那三个人,不过中间围了个白衣裳的。困顿之极,朱承星肩那人身姿,莫名熟悉,可大概是在梦里吧。

跟着他们,走过黑幽幽的连街巷,穿过她和零儿坐过的小树林,在淌水踏过浅河,安衾思才放心下来。

屋高檐长,大理石台阶,看样是个官府人家,流水声正好掩盖某些不为人知。

“安小姐,请。”

进府邸,人烟寂静,安衾思遭他们围住走到一间点灯的房,推门而进后,三人悄然离开。而房中

一身白葛丝黑锦镶边,脚仍蹬一双黑麻布靴,眼细尖的端坐人物,正是左域明。

左域明见她带着股不友好的气氛踏进屋,给她倒了杯茶,请座带笑说道:“安小姐,别说忘了鄙人。”

“你们不会趁我走后,又派人去将零儿遣住吧。”开门见山,安衾思也不坐下,不知这人嘴里卖什么葫芦,虽这句话泄露她的软肋,但若不问,她熄灭的踏实感,在见到是左域明后,又硬生生冒出来。

“安小姐说笑,我是让那三个小厮请你来,请别人做甚。”左域明仍坐在方桌旁,见她没打话,仍旧站着,便自己又斟了一斗茶,叹气说道:“亏得我们小时还一起玩过,怎么大了,就如此生分?”

“你叫我何事。”安衾思冷腔回过去。

“安小姐戒备心还是这么重,直接开门见山多不好,总得染染话,才好顺溜往下说嘛。”左域明

抬手喂进一口茶,又请她坐下。

“安小姐,可是让我好找,哪能料到你不是削发为尼,倒是去做和尚。”左域明见她面色溶冷将就坐下了,便又开口说道:“这间官府虽说是唐官人的,但好在府中大人曾我爹是旧相识,才容我住下。”

安衾思眉头未动,听他无奈般说道,“我父亲在唐人的朝廷里,好歹也是个正三品的带刀侍卫。到了史家人这儿,反倒破落地只配给当个管后军的破将,沦落到我,也只是个给人擦刀的物件。”

“你大晚上‘请’我来,不是为了让我听你诉苦吧。”小时情景,安衾思记得,她还记得父亲说过凭左琼的才能,不该被埋没。可她也记得他被埋没的原因是因为恃才傲物,见识史思明亲自请他来,更是志高于才,开口便是要星河月亮之类的东西。

“半是,也半不是。”呷了口浓茶,左域明见她还将手放在腿上,瞬时便可抽出腰间刀。咽茶入喉,他方凝神说道:“我对外人所言,大张旗鼓寻找唐小姐,不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找到你。”

抬眉对上左域明的细条眼,安衾思挺身听他继续说。

“史朝义确实派我寻找唐零儿,说此人必须在他有生之年找到,中间是什么缘由,爱恨哪端,我

也不知。找不到衾思你,我也只好拖她回去交差。可谁料到……”

“衾思,我知你戒备心重,自然是好事,可是过犹不及,别坏事啊。”左域明拿出小时一同玩乐的亲近声说道。

安衾思不觉好笑,勾了半唇听他继续道。

“你先是寄信给田承嗣让他假意被袭,又劝薛嵩率魏州投降。他们虽曾是你父亲的将,可这几年若不是我在史朝义面前烧火吹风,令得他俩对史朝义怨言相加。你这两封信未免过于草率。”

嘴角浮出浅笑,安衾思回他道:“不是个中人,自然觉得旁人都是过犹不及。”

仍在跟他打罔顾,左域明见状急切说道:“我的个中事,你自然不必知,以后若有幸泉下有知,到时才可表衷心。安禄山曾建议提拔我父亲,被史家人拒绝。”

“你想想,我若要真害你,为何那日我已见到你,还是没将你呈堂交上去,为何也不直接将唐零儿交给史朝义?”

安衾思握住茶杯,倒因热有些渴了。她谁也不信,连自己都不信。

左域明见她眼略弯,像在发笑,他缓了缓,更急于说道:“那日你下山遇见的几个兵,有两个已经因为说漏你的行踪已经被我杀了。你在夷陵从易宣面前消失的那段时间,不是为了请苏庆贤牵制异己吗?你独来独往,这一步我早就替你料到,派瑞沁前来给你通风报信,我叫她给你下毒了吗?如果不是我,你早就上天陪你父亲了!”

谆谆教诲听来合情合理,可每人都惯会使事实真相万分贴近自己。安衾思吹开茶叶,散不出笑,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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