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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为我还俗(43)

作者: 牛干净 阅读记录

腰间的手反倒真松了松,易宣听她尖利声势一过,反倒握地更紧,不管唐零儿垂手打他,一咬牙将她双脚凌空一溜烟搬到船尾无人之境,边喘气边念叨:“你再念大点声!生怕别人不知道师兄的身份,才走了一堆人,你还嫌不够?”脚一停,累趴下,易宣见她没走了,人也跟没神似的不闹不打,顺手将自己的罩衣脱给她。

未时已过一半,苏府仍旧人仰马翻,戏班子,舞班子轮转不停,本说排练,可有一位贵客夫人点名要听舞曲,遂都留下来亮起小喉。只见这夫人一身翠绿衣裳气定神闲坐在中庭内,放空似地瞧台上姑娘们,个个穿红戴银,面色红润,唯她在这万花丛中一点绿,尤显突兀。可她不甚在意,瞧了眼阆苑边走出来的三人,轻声哎了一道。

光晒得人想睡,阿泗将瑞沁引去茅房后,同她指说方向就转身离开,料想厨房里尽是些打杂事,一面搓搓手掌,一面想着美酒喝过就倒头睡在柴堆里,岂不是人生妙事。没成想一到房门口,她正在自己的窝被人踹了,两缸酒也破罐破摔从中部露了两个洞,此刻还飙着呢。

安衾思没料到瑞沁这么快就将这厨娘放出来,正瞧草堆上有人踩过的痕迹,一路脚印延伸到门外便消失不见,随阿泗惊愕指她时夺门而出。

阿泗瞧见安衾思的发髻整个斜偏到耳端,露出后脑勺一寸光面,犹如长了半圈毛的鸡蛋,再看她直接从自己身边跑出去,一见两缸酒仍在流泻,连忙跑过去用手去堵住,抓贼二字比起酒实在微不足道,扯着声音吼了两道,见没人理,她也不喊了,直心疼地上已经流掉的酒水。

安衾思藏着足迹不停歇在后厅里搜,小厅大厅内的桌布帘也给掀了起来,越找一处,唐零儿她一处不再,她就越放心。估摸她可能去的地方全都不再,遂恢复神色,将发摆正,欲找瑞沁一同出去。刚一动身还未到中厅,乐声戛然而止,只听厅内啪的一声重物掉落,一刁钻浑厚的男音扯着嗓子咆哮:“给你们这些东西长脸了,站在台上就以为是条人了!快说!是你们哪个偷我们大人府上的物什!”

绷紧的心思逐渐活络,又乍然收缩,安衾思顿了顿,隔着几丈望进中厅,小门内一群姑娘皆下跪低头,更有害怕者,都瑟缩身子掉了泪。而瑞沁赫然在挨门最近的边角内,仿佛也看见安衾思,侧过一眼飞快低下头。

“不说是吗?反正夷陵衙门空的很,你们正好一个个躺进去热闹了!”小厮得了大人的权利,好不容易耀武扬威自然得抓紧机会,眨眼之间走到她们旁边,挑了个长得对不上他眼的逮起来,推到地上,露出一口黄牙勾笑说道:“哼哟,还相互包庇,看来都有份,那都进牢里去!你先给她们走个场面。”黄牙一晃,倒地哭兮的姑娘就遭人拉似地拖了出去。

安衾思不愿在这种时候,跟这种人打交流,但事出有因,她凑近看了一遍场上人,无官府兵将之人,尽是府中仆人在不远处瞧热闹。

“果真是胡人生的东西,是主子,是敌人都分不清,贼你们拿来当好友?这个,这个,嗯,还有那个都先扔进衙门。”小厮手随意一点留下的都是俊眼秀眉的。

唯唯诺诺的姑娘们眼见好友都出去,更低头不敢言,怕下一个抽中自己,当门口不知哪个说了声:“是我拿的。”她们下跪姿态更松散了些,无论是谁,只要不是自己便好。

安衾思缓步走了进来,目空那小厮一番,与瑞沁眼神接触,小厮噔了噔神,还未从有人如此光明正大反驳他的观念中跳脱出来,就听这身材修长,眼波无痕的美姬义正言辞说道:“你将我带进官府。”

瑞沁低头两瓣唇一抿一笑,抬头见那小厮与衾思,男人竟比女子还低,魁梧身量显得成了个短壮柱子。按她计划一步步走着,也赌衾思不会弃她于不顾,至于唐零儿在哪儿也不碍事。可她小瞧安衾思了,特别是当院里一位绿衣夫人出现,眼尾拉挑像快要到太阳穴,她注意到这人之前一直在这儿喝茶,只当是无关要紧的半老徐娘,而那徐娘此刻睁大了眼,瞳孔里尽是难以抑制的不相信,此刻正目不转睛盯着安衾思,瑞沁见她也微侧头,良久没回身,倒多了一丝怅然,不可遏制地叹息一气。

“送什么官府,丢的这么大不了的物件?是我见这妹妹好,叫她去拿的。”

小厮不敢反驳,拱手作揖轻声说道:“原来是李夫人叫人去拿的,吩咐一声,小的派人给您拿上来,何须您动嘴啊。”暗地里骂了几句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乱报备偷了玉镯子。眼下,他也不会知道这玉镯子已经躺在土里长眠了。

李夫人……安衾思在脑里过了一遍这三字,抬眼再瞧,了然明白几分。绿衣夫人见状一挥手,让她们重新唱起曲,跳起舞来,转面朝安衾思压低声说道:“你随我来。”

路过瑞沁身侧时,安衾思悄声唤她先回去。风平浪静之后大家也都缩手缩脚展示才艺,胡琴撕拉不如原先流畅自然,连瑞沁心想的一帆风顺也变了样,这女人是谁?

到了逼仄只容四人站的阴尘小间,“阮……”娘字还未从安衾思嘴里脱出口,就见眼前人立马由从容自得变得急躁不安,但仍拉低她的声,慌张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被李光弼看见吧?零儿,零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四十一

听阮娘一问,安衾思微愣忡,瞧她如此焦急,默默颔首答道:“零儿正在船上等我。”再看阮娘听言眉心力卸下来,眼朝她上下打量。安衾思不觉向墙身贴近些,见她疑问说道:“你怎么一身女儿打扮在苏府?”

“我……”窗外闪过一个人影,安衾思转念问道:“阮娘你又为何在此处,你去找师叔了?师叔不是说他不下山……”话未问完,安衾思给她留空白添上。

阮娘隔着窗户眼见仆人走远了,虚叹了几口气,扭着的眉像两条结一缠一松,回她道:“你们前一脚下山,我后一脚就将碎银分给姑娘们,她们也听话纷纷拿钱上路,我也就去找李光弼,想到头来死还是要死在一起。”阮娘也将话留着,瞧安衾思脸色无异。

一时盯久了,悄无声息,气氛生了几分怪异,安衾思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听青儿姑娘说清帛姑娘去找你去了,好似并未下山。”

倒换得阮娘诧异张嘴问了声青儿,她懊恼甩开袖口,念道:“都是李光弼这货,将我困在白居寺山上的庙里,说下山时才将我放出来,等了几个白日,我和他路过书缃阁时,见门口摆了两具小兵尸体,听对面酒家说就是那姓左见兵不得力,搜索不出一人,泄愤将他们杀了。清帛她们应当还好好的,你说青儿,你们遇见她了?”

安衾思听她说两句尸体,不由想到瑞基的两个手下,点了点头,令自己带上点温度木然开口道:

“她和柳公子一同下的山。”

“又是那姓柳的,傻青儿啊,哎,看不出别人对她的虚情假意。”阮娘垂怜她,眉目失色又像是在可怜自己,问了几句她们现在的境况,安衾思大致将一路发生的事模棱两可说了遍,是敌是友分不清,何况阮娘现在还和李光弼呆在一起。

“这么说,那瑞沁和零儿刚好躲过一劫,倒是青儿和姓柳的遭苏庆贤逮起来了?”安衾思听她这么一问,嗯了声。

思索片刻,阮娘抬头见光不刺眼了,心知申时快到了,朝安衾思凝神说道:“我现在是自己都顾不了身,想你下山这趟也道听途说,李光弼仍在战场上,真真假假分辨不开,我刚开始不信,可人年轻时候的习惯是改不了的,可眼瞧他手握长刀的姿势,刀身像地面垂,想原先我见他歇息之前都要将刀身向上摆好才能入睡,偶尔问他当初我和他怎么遇见,他也随便找理由插浑过去,与他相处时的感觉也不负从前,我想是这几年他当和尚当惯了,或许是身为女子敏感的缘故,总觉得他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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