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我还俗(184)
雨檐上下，存了两双眼守望，柳蕴厄站在铺门，胡灵倚在窗檐，天要将晓，雨丝渐细，蜡烛沿着木桌一滴滴淌，眼神聚不了光，两人一夜的心情翻江倒海，不知能不能等来。
脱了外衣给青儿和零儿搭上，虽有雨伞，但风雨四散飘，女孩还是打了几个喷嚏。虽青儿在侧，安衾思还是将她挽在自己右肩，紧箍。
雨声渐渐小了，一场从天而降的水将莫州城盖了层清爽润净的气味，脚底的泥也不肯变坚固，软软地贴在唐灵儿鞋上，她撩开裙角瞧白鞋滴了几点黑泥，抬眼望安衾思，见她弯着嘴角看自己，好像一切便够了。
“青儿！”柳蕴厄见她们三人身影从拐角的巷口现了出来，忘我喊道。不待青儿叫他，两人你一步，我一步，转眼就贴在一处。
木楼梯子歪歪扭扭，老店家睡眼刚醒，就瞧楼上那两人匆忙踩下来，忙又喘息略大声劝道：“小姐公子，你们不管给多少银子，也得给我这老梯子，留个全部吧。”
没人答应，倒见门口白光撒过来，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相互拥抱，店主也不迂腐，命都快没了，还不快赶紧想干啥就干啥吗？店家眨了眨皱巴巴的眼皮，心中尚存的道德感让他觉着眼前的画面，不是某种情感的释放，两队男女分别抱在一起，其中一对干干净净贴近对方骨子里，另一对，那位小姐一下楼就冲进那位公子的怀里，可那公子手里还拉着一位姑娘，她的背后也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店家搓了搓了眼，见她抱住的公子，也回手框她的肩膀拍了拍。他心中那股子不适才膈住，低下头又藏进柜台里。
唐零儿往后站了一步，看青儿终于和柳蕴厄见面了，再看眼前和衾思拥在一处的姑娘，想来是很重要的人吧……
“白哥哥。”单下的两个人，唐零儿主动问了好。
这一唤，也将几人渐渐叫醒，胡灵摸了摸安衾思湿透了的衣裳，又愣愣看了唐零儿几眼，雀跃与落寞在眉间交错，她唤道：“大家衣裳都湿了，备了干净的衣物，快进屋换吧。”说着便站在唐零儿和安衾思中间要带他们上去。
“易宣丢在他们那里没事吗？”上梯子时，白诃朝安衾思问道。
她唇角上弯朝他安心摇了摇头，再看已经上了楼的两位姑娘，安衾思眸中带笑意，对他说：“谢谢。”
两间稍齐全的房，一间青儿他们进去，一间安衾思和灵儿他们进去，白诃想去把柳蕴厄赶出来，让他们男子一起，或者带上灵儿回家，让安衾思和零儿一起，可是怎么算都不太相适。看了看两扇乍然关上的门，白诃想起易宣同他一块的时光。
进了屋，唐零儿放空看着在她眼前的两人，见衾思摸了摸自己肩膀，她才回过神来，想要高兴。胡灵叫她去屏风后面换，她也拿抱上衣服去了，耳边回响的全是，她在讲，“为什么丢下我，自己去？”，“我不会要你的抱歉，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可别再去了，衣服也湿透了……”。
为什么胡灵说的全是她想说的话，她也想要跟衾思说。
解开腰带，干干的，只是肩膀和裙角有点润，她忍不住仰头看屏风外，胡灵站在衾思面前，两手贴在她胸前正要替她解开衣襟。像见着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在安衾思望过来之前，唐零儿迅速回过身子，呆呆看着自己散在地上的衣带，懵懵地用指甲抠自己手背，脚底穿的是脏脏的鞋子，湿意从脚底长到全身。
她垂下脑袋，暗暗想：我不是衾思的妻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连更才是本性！
第86章 八十六
“灵儿，我来吧，你去歇息。”
零儿？
唐零儿忍不住悄悄应了声，却听那个灵儿答了。
门开了又关，吱呀声被拉长。
安衾思见屏风那头不闻一动，她敏捷换好衣服，走到唐零儿身旁，隔了屏风问道：“别着凉了，要快一点。”
愣愣回过神，唐零儿摸了摸自己眼皮，发觉夜里的眼泪还没留尽，眼皮也鼓鼓的，昨夜的自己像个疯子，对像李师叔的安衾思不知哭闹了些什么。
“衾思，是不是喜欢她？”唐零儿骗不了自己，细细问出声。问了，她又讨厌说了这话的自己，但耳朵忍不住想要贴近屏风。
安衾思透过一小角见她才脱了外衣，微微叹了叹气，说道：“零儿问的喜欢是什么喜欢？”
涨了心眼，唐零儿立马聪明道：“我对你一样的喜欢。”
“那不是。”
一语双关的问题，一语双关的回答，唐零儿皱了皱眉，听她促自己快换了衣服，又忽然觉得现在的一切来的太随便了。或许是要用无理取闹证明心安，她轻轻推开屏风，见这人一身白底黑襟站在一旁，抬眼只瞧了这人眼黑幽幽的眼眸一遍，就略微赌气说道：“我要你给我换。”
拿衣裙的手有点哆嗦，唐零儿称力让自己手臂绷直了，不知自己要个什么答案。
丝线衣裳从她手心滑过，她强忍打哆嗦，又忽然悔悟自己应该看着她，看着她现在是什么神色。连日来的等待，会换得她皱眉嫌弃？
“零儿……”话音刚落，唐零儿悬空的心却忽然被人猛地一抓，见安衾思拿了她的衣服直接侧过屏风走了进来，她立马呆如塑像，看窗外天像忽然亮了几层，她所见之处，只有安衾思在她的外衣上半叠半松的手。
“你唤我？”小火在脸上扑腾，唐零儿眨了眨眼，将她手里的衣裳扯了回来，颔首低眉看着安衾思脚底黑锦布鞋，顺着白衣角下摆一直瞧到她光粼粼的头顶，唯独不去瞥她的眼，听她笑了，便刻意轻声添道：“你该唤我朱夫人，承蒙你好意，与朱承星结了良缘。”
见着她，安衾思才感觉嘴边带了笑，见她把干净衣服攥在手心里，她克制不住地缓声道：“零儿……把衣裳换了。”
“朱夫人。”假意看向窗外，瞥了她一眼，唐零儿故作随意而又斩钉截铁。
“这样叫了，你就会换吗？”
长街空幽，飘到窗口的风静谧无声，唐零儿动弹不得，安衾思的问话在刮她耳朵，胸口像有个夹片上下卡住，什么声音都恍恍惚惚听不见，她垂下脑袋，黯然摇了摇头。
学着她的模样，安衾思低眉顺目叫了声：“夫人？”
趁她憨呆瞧自己，安衾思顺手掠过衣裳，飞速替她褪下层薄内衫，正要将干衣罩在她身上时，却见两封信从身前人的衣包里掉了出来。手上的动作缓了缓，见零儿粉面扑红，黛水眸瞳像遭水沁过一番，忽然清醒，捂着胸口薄薄的肚兜弯身去捡，两条红丝线在她雪融似的后背纠缠。扑地起身，唐零儿慌张看了她一眼，忙忙地将信塞在自己后腰的裤口上。
丝丝冷气从窗缝里渡进，咝咝呼呼，安衾思微微愣住，随即又转到另一边。唐零儿以为她是要来看掉的是什么，连忙也跟她一起转，却见她什么话也没说，只听她好像吞了吞嘴里的东西，冷冷说道：“抬手。”
眼珠子在水波里打转，唐零儿咬了咬嘴里的嫩肉，忽然觉得后背那两封信生地没一点用。
上一次她光溜站在木桶里……不自觉，安衾思看着面前这人，重叠了。见她对自己的那句“夫人”没答话，也不知她是不是还在怄气当初丢下她，还是她真的还是想要当朱夫人？
她和朱承星的故事谁都记得，只是她自己忘记了。
“衾思，好了吗？”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声后传来几下轻咚，胡灵在外面问道。
“快了。”见这小姑娘一如初地不吭声，安衾思胸膛起伏，暗自透了透气，抚上她的手臂往内衫袖口里送。柔滑的臂弯一只，两只淌进衣袖，唐零儿依旧垂着脑袋，等她给自己扣上衣带。一颗，两颗……指尖无助地靠在一起，相互刮着手心。
等安衾思弯下身，不快不慢给她系好，外衣罩在她肩膀上，眼睛跟她平视时，唐零儿忍着酸胀眼，唇里憋出声说道：“我回不去了，朱承星娶了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