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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为我还俗(150)

作者: 牛干净 阅读记录

“他把弟弟举起的那把刀拿回来,每日没事就坐在门外磨啊磨的,有他在的日子真不错,之前我照顾他,之后全是他照顾我,有能力阻止村民对别人的伤害,我们就尽量去做。许是跟村民呆久了,也变.态了,竟安慰自己说,他们只是拿人钱财,可你知道吗?钱,权,色,人,欲望,这几个东西是混在一体的,它们不可分割。”

“易宣,我明白了,可明白是最没用的东西,阿刀死了,他该死吗?村民扭曲的心肠该被毒吗?可若他们有得到救赎的机会,为什么阿刀下场如此?”

白诃好像还在喃喃道,易宣缓缓抬头,便觉手臂上的重量像飘进庙里的雨丝。破洞檐顶,一方暂歇地,六道轮回,因果重重,白居寺的木鱼,他好像能静下心来念打了。

第54章 五十四

破庙静籁无声,坐落小院,四幕雨丝垂天接地,滴滴答答,打弯比人命还硬的野草,折了半边腰,又遭两三一群似的小兵人物碌碌踩过,新鲜草叶算是彻底折腰栽在稀泥里。

柳蕴厄最先注意,提紧眉目小声唤安衾思注意,见安衾思望他的眼神还是存有不信,倒也理解,毕竟李光弼带给她的话也不个正解,说什么大局已定,或许都不需李光弼亲自给安衾思说真相,届时她自能懂。还让自己告诉她,只要他们目的相同,至于过程怎样不必过于重视,终点才是中心。

瑞沁显然也注意到几个穿了半袖轻甲,饥黄寡眼的唐朝小兵钻进院子,晃眼瞧安衾思见她也发现,将怀里睡熟的唐零儿靠在行李上,朝他们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不要命的王八羔子,把草都踩地稀巴烂。”紧随其后,又从院口走来一个男兵。他俯身一把接一把扯掉没人在意的嫩草,找了块干净泥地淘洗。

刚要喂进嘴,那三个前面走的就捂住肚子冲过来,六只竹竿手瞬间抢地他手里只剩一根草。不舍得抹嘴,舌头打转吃一圈嘴,几个人话没发一声,都急冲冲饿狼扑食找草叶。

小雨打在脸上,越发激起他们的野性,庙前的绿草油光水滑,几双眼顿时挤在一起,正要一把抓过,就见一只纯白小鞋现在草中央,往上抬眼,一个异瞳鼻高长相似高丽的娇小姑娘,手盘腰间搁了几张厚大饼,不由分说就跑去抢,有的还边跑边对瑞沁说:“姑娘谁把你卖这儿的,等爷吃了你的饼,再来吃你的人。”

许是饥饿太久,瑞沁甫一转身,这几个正要去追,就见一长相阴美的男子接替姑娘出现在他们跟前,脚乏力,还未站稳,得空瞟庙内三男两女,柱子后面还藏了一小孩和另一个眯眼糅糜的男子。纷纷停在门前,落空想打劫他们的心思。

白诃见是不重要的几个,继续事不关己,叫易宣手放好,合眼装睡。

“吃吧。”见唐零儿没醒,朱承星在她身旁打量她跟这群人,安衾思把瑞沁手里的几张饼放在他们手上。

个个狼吞虎咽,其中一个不好意思瞄了瞄瑞沁,再看她们,忽然吃呛重咳了几声,吓得唐零儿睁眼浑身一抖,就见朱承星在她上方笑嘻嘻,瞪眼恨过去,他才收回脑袋,挠了挠头。

几个小兵吃了个干净,还想从喉咙里扣出来再细嚼慢咽一回,见方才那姑娘又从布袋里摸出几张饼,才纷纷停下挖喉动作,手蓬饼诚挚如获至宝,道谢一番,经安衾思询问,接二连三才说起话来:

“自安禄山将军叛乱,这一战打了五年,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小儿成老装,唯一能穿的是我们的战服,能杀的不是鸡鸭鱼……”

“我们这群没名字的小兵,就跟在将军的荣耀后面转,别人记不住我们,台州袁晁领导浙东农民起义,能记住的是谁?李光弼,李大将军。方清在安徽歙州率饥民起义,连叛军的名字都能被人晓得,我们兄弟死了,我们连哭都哭不出来。”

“姑娘,谢谢你的饼,这战要是再打下去,我们就不是人了,所以谅解,谅解我们,刚才给你说那不是人的话。”

瑞沁摇头笑了笑让她释然,倒是易宣跟唐零儿听起兴趣凑到火堆旁听他们讲,见易宣刚要开口,安衾思伸手让这几个小兵又慢吃慢讲起来。

“我和兄弟们痛恨,可又不知道痛恨谁,是痛恨安禄山吗?还是痛恨逼我们去送死的李光弼?又或者是痛恨自己不该活在世间上,我娘养我长大,就是要我们如此没用,当个小兵,然后死去?”

“死倒是也冠上为国捐躯的头衔,可我家中老娘真的需要吗?心血付出,我们随诸道节使,加上回纥兵相助,把史朝义从濮州追到拔滑州,再追卫州,饿得都能从马上滚下来,我们也坚持了五年,整整五年。”

最先扯草吃的男子,嘴里塞了粮食,言论做派倒不似其他三人大咧豪迈,许是安衾思他们将他腹中草莽给激发无余,但刚要再开口,易宣就问道:“你们是被逼无奈才去迎阵杀敌吗?”

几人想了想,慢慢都摇了摇头,唯有那扯草吃的男子说道:“成亲前一天被抓住去兵营,志向做个文生,可命偏偏让我当了武生。”

易宣听他说法,倒不曾经历过他这种命中无奈的感受,刚要开口对其他三人说,身旁唐零儿突然钻进话,目光坚定,可颇有些惋惜道:“都说世事无常难料,其实最难料的是人心。”

便说着,瞧了安衾思一眼,见她站在庙口,恍惚似地递来平常神色,唐零儿又埋头见自己手被敷了一层玉泥膏,她缓缓朝那人说道:“自己的心是肉长,别人的难道就是铁铸的?随遇而安,安的不是你五年前在何处,今日又在何处,明日又将去哪里,安的,是你的心。”

再抬眼瞧安衾思,唐零儿瞬然眼角又冒了些酸意,又庆幸她没如小兵所说般尝不到眼泪的滋味,默默看向她,走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私心里,在衾思靠近时,她给自己添了句:安得是衾思。

人们总是太会使用抱怨这个天分,而有些人却是利用它,为己疏泄。他们当小兵跟在将军身后转,是因为他们只能当小兵。

易宣见唐零儿没开口了,师兄搂住她肩,她也顺势倒在她肩头,吃草的书生小兵恍若沉浸到另一个场面,他忙不迭开口朝那三人说道:“他不得已为之而阻自己而为,你们明明可以跟我一样保家卫国,为什么还要当一个逃兵,你们选择了开始,过程痛苦我能理解,如你们所言,史朝义一类命不久矣,昔日希望就在眼前,为什不能走到一个结果,如果我是你们,有翻山越岭逃亡的力气,还不如使出最后一点劲杀一个敌人。”正说着就提神敛目,手就腰伸向腰侧刀。

那三人听易宣说的像是有些在理,但一看他不过十几小儿模样,保家卫国的年龄线肯定都还未上,可有些话经得起细想,三人缓缓低头再抬头,忽然觉得对面坐的是幼时的自己。小时不识月,呼做作白玉盘,一旦看清白玉盘不过是黑夜中一盏微弱而遥远的灯,影子就悄声不见,他们也抛开幼年,活成个不知年岁的人。

安衾思眼神凝滞,瞳中波纹流动,看向唐零儿和易宣,这两个跟自己一路下来的孩子,似乎不一样了,垂眸见零儿手上裹的透色腻状,肌肤胜雪,白诃给的药让她肤质比之前更为细腻,果然心思也更细了。

三人噤声不言,嘴边有很多个理由,可任说一个,他们知晓自己都能将这理由打败,也许是吃饱了的缘故,倒有些想念刀枪交接,他们毫无顾忌,以命相抵的瞬间。

“四位,原是跟着李光弼将军的军队吗?”

见那阴美男子问话,四人从神思中抽身,点头道是。

安衾思见朱承星也挤在唐零儿和易宣空出的火堆旁,两臂一抬,将唐零儿腾空移到她这边点,继续问道:“曾听闻田承嗣被击败,薛嵩率领州县降唐,这两位史朝义的左膀右臂也算让他半肢半残,现在薛嵩归唐做官,田承嗣也失去消息,你们可知他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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