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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为我还俗(120)

作者: 牛干净 阅读记录

安衾思忽然有些恨自己,脑中更多的是她,是零儿,是昨日她说了那一番话之后的举动。她凑到自己耳边,音儿乳软一如幼时,指尖触上胸口,潮湿气息唤道:“明日,你就是我姐姐了,那今日你还是我相公,我也不管你是男是女,姓谁名谁要当谁,新婚之夜,你欠我的,现在可要还了。”

低下头,安衾思看自己一双手,昨日,环住了她,她的身子靠近时,打颤。

贴上唇时,停止。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二十六

青城山壁立千仞,奇峰插天,山高水长,清泉急流涌曳直泻,山麓湿滑斜坡陡,山头倒出现旷野平地,李光弼当初选择此处,讲于安衾思的道理便是,此间地势险要,石头碉堡,易守难攻。而今左域明带兵潜入,也不会吃胜仗。

山峰云雾旖旎,日光萦绕,极目望去,一排排岩石峭壁嵌上光雾朦胧的水流,安衾思轻纳了口气,那水帘子便流逝凶猛愈发熠熠生辉。

夏日雨季湿气重,那是泰安镇上的小溪淌出水光。

一切都在昨日尘埃落定,跟随瑞基的两个官兵在安衾思命令下,一个上山去找左域明探亲实情,一个策马回营跟踪史朝义最新战况。至于未来应该如何走下去,她心中似早有定数,但变数更令她措手不及。

整夜不能安睡,她想起是李光弼救她和零儿,托付阮娘照顾零儿,带她们山上,说太原之战后,肃宗即位,不似玄宗器重他,并且深信宦官鱼朝恩,心中抱负不能施展还不若进山避世,为阮娘和她们蛰伏在此积蓄沉淀,为有朝一日胡人不再受其他国家的耻辱,也为保护她和阮娘,不被这场孽战荼毒,不能让父亲手下找到,更莫说让史家人知道,更甚者让唐军知晓。

安衾思懂她的身份不能为世间所容,不然会生出多少无端,所以她选择忍,选择怀揣秘密,选择相信李光弼说的所有,因为不能死,就只能忍受活着。

从天宝十四载开始,父亲从范阳起兵造反,她的人生分为两个结界,一端女儿闺中志,一端男儿血泪留。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疯狂阅览各种兵法书籍,孙子,吴子,孙膑,尉缭子,点灯通读不下百遍,为的就是能给父亲出谋划策,出些少杀戮的战略。

安衾思自认不是无病呻吟的人,眼下倒不得不聊以情绪,因为只有不停思量,才能不停排开让她整夜不能安的最挠人心的缘由。

爱……她不是没有见过,但爱的意象太大,能囊括的东西也太多,她喜欢零儿,这是一定的,只是到底是什么情,安衾思弄不清楚,友情,亲情,或者一切用言语描述不出来的情。她不得而知,也必须不得而知,因为早在遇见零儿之前,她已经姓安,已经成了这种性格。前行,为国,万劫不复。后退,为爱,同零儿全力以赴落深渊。

突兀晃头,方脑中盘旋少了点,安衾思为国的谋略初定,而为后者,唐零儿已经替她做出选择,而自己所能做的,是帮她,实施她的决定。

楼下小贩进店卖烧饼,面上烤的葱香芝麻油滋滋生香,唐零儿擦干净笑出来的眼泪,听见肚子都在哭了,咕噜噜叫不停,鼻尖缩嗅到股不同寻常的味,打开门就见面前站了一面山,挡住去路。

瑞基转过身立马朝她欠身问道:“可敦,是有什么吩咐吗?”

“蹲什么蹲,你蹲我门前干甚?”撇手示意他让开,唐零儿闻不惯他身上冒出来毛躁酸味。

“可汗的妻子,自然称作可敦。”易宣毕恭毕敬俯首道:“恕属下昨日鲁莽。”

卖烧饼的还在客栈里唤,唐零儿听不清土鸡说了些什么,也不懂,柳眉微皱,嗓音略急盯住那卖烧饼的说:“让开,让开,我原谅你了。”

“可汗吩咐过要守着可敦。”

此起彼落,那卖烧饼的小二手里只剩四张饼了,两扇门打开,土鸡一个人就占了三分之二,唐零儿指了指她嘴,手抬高向外面指,说道:“我,我,我饿!”

瑞基这才恍悟道:“可汗吩咐易宣去买。”

伸脖瞧那卖烧饼的已经不再客栈内转悠,唐零儿怨声载道发不出来,只得对土鸡保持微笑。而瑞基依旧耸眉凶恶面无表情转过身去,脚还没转圆,就听可汗的妻子问他:“你刚刚叫什么渴,渴汗。”

瑞基心中异样,略嫌弃中原女人身量娇小不着风露,但人好歹含蓄琴棋书画有内涵,可眼前女子口中言词用语比他们塞外姑娘还粗些个。不知这女子背景,瑞基只遵照答道:“可汗是我们突厥,女真,鲜卑等族对首领的尊称。”

“首领……衾思也能当?”

“怎不能当,胡人不如中原条框繁多,只要有能力,无论男女,想当年女真一族,三女搏一虎,勇猛异常可比男子。况且可汗天资聪颖,足上有真功,燕帝不在,可汗既为长女,定当为我族首领。”连串讲了一通,唐零儿竖尖耳朵好不容易听清楚,瞧土鸡身边挤出来一个人,怀里抱了三个饼,冲他们闹道:“你们是听不懂,听不见我说话吗?我在后面嗓子都哑了。”

易宣鸡嗓子吊声顺带咳咳两下,瑞基低颈示歉,等唐零儿先拿了饼,他也跟着揣了一个。

还没喂进嘴里,唐零儿咽了咽问道:“衾思呢?”

“已经给师兄了。”易宣一包一大口比瑞基吃下的还多。

手往下垂了些,唐零儿提劲抬上来答了声,“哦……”。

整个房间都是咀嚼声,软哒哒贴在牙齿上,落在肚里的饼温热热,让唐零儿稍微舒服点,环顾四周不熟悉的一切,眼睛停留在土鸡身上,使劲咽下一口面团,她开口道:“你刚刚说的可蹲又是什么意思?”

易宣听言啊地连唔几声,逮住土鸡剜了几眼。

瑞基则用尽量标准的话慢慢道:“可汗,是首领,可敦就是可汗的妻子。你跟可汗是受过老天见证,上神婚配,自然你就是我们可敦。”

瑞基见唐零儿两手拿着饼呆若木鸡,思量不出可汗和史朝义都跟她扯上联系的原因,遂添道:“我们突厥自古信神,一旦成亲,不像你们中原人还有休书可各自再结缘,我族一旦相好便是一辈子。”

“啊,啊,啊……”易宣在一旁抱住饼子长啸,倒逗得唐零儿醒神攒笑。

“师兄是女的,女人怎么可能与女人成亲?”

不比易宣犹如抱头痛哭的样,瑞基镇定自若,手挂了两下嘴:“虽不常见,但祖上规矩没说女子与女子不能成亲,可规矩说了成亲不能分离。”

“非我族类,非我族类啊……”

慢吞吞吃完早食,易宣让瑞基和他一同去购置这几天去范阳所需要用的物件,唐零儿也便跟着去,看他们都去了,安衾思也寻摸时间还余,再考虑零儿身子不便,况她从小又体寒,便寻思多买了被衾等保暖之物,再加上虽说山脚无匪兵战事,但保不齐人有第三只眼,能引发些什么事,再看零儿时,便叫她挽起头发,未出客栈已引得众多本只吃食的男子住店,住店男子延长房期。

安衾思不由自主跟随这众张涎皮脸一起望过去,侧颜姣美,柳月眉,玲珑眼,樱桃嘴,黛蓝眸子清盈透底,身如水,初成形,倘然是个大姑娘。原和自己呆在一起时,葵水不曾来,眼下,果真时光不饶人,也不负人。

街长巷深,土路地上脚印深,却遭瑞基一脚揣平,村民们见多胡人,但这臂膀腰圆的大块头还很少见,幸好身边跟了三个纤细人物,只一个比一个弱不禁风。除了那最壮的一身曲裾深衣,行头低点,其他三位白衣云锦丝织裹身,两位公子中的一个高点的,墨丝翩翩染肩头,身边稍矮的公子虽说也有玉树临风之态,可身型不免对比羸弱,倒是红光满面东张西望对着他身边挽高发的夫人喜乐说笑,可这夫人唇红齿白肌肤嫩出一波水,怎么也不像她身旁这位羸弱男子浇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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