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80)+番外
“爸爸呢？”
“爸爸在睡觉。”
“我的意思是，你爸爸现在在哪里工作？”
不知是不是安柏微的错觉，他总觉得在问出这个问题后，蒲英的手颤了颤，苹果上挂的一长根苹果皮断了。
然后他泰然自若地答：“爸爸在研究所工作。”
这个始料未及的答案让三人都是一怔，安柏微挑眉：“什么研究所？”
“一个专门给退休的老人准备的，供他们随便研究的研究所。”说到这，少年抬了下头，眼睛里染上几分小小恶作剧之后的戏谑，“其实啊，就是给一些痴迷研究的老人准备的，也称不上什么研究所，就是为了让他们图个乐，不至于整天闷在家里那么无聊。”
安柏微注意到蒲英的那点坏笑，便知道自己三人对于研究所的反应有些夸张，让这个小孩看了热闹。他眯了眯眼，没打算跟蒲英对着来，继续从善如流地问下去：“那不是给退休的人准备的吗？我听说万教授还不到退休的年龄。”
“爸爸身体不好，只能提前退休了呗。”蒲英淡淡地回答。
“身体不好？”安柏微慢慢重复了一遍。
孰料这个少年根本不搭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说起了别的：“你们应该去过爸爸以前待的大学吧？”
安柏微点头。
“呐，那不就完了。”蒲英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安柏微，安柏微推辞几句还是接了过来，下意识地给了陆辙，陆辙和苹果大眼瞪小眼，然后默默地开始小口啃着。
少年开始削第二个苹果，低着头说：“你们去过大学，肯定也知道爸爸有多喜欢搞研究，自从几个月前辞职以后，可不就只能去研究所和那些老头待在一起啦，爸爸在家待不住的。”
“具体研究什么呢？”
“爸爸是生物学教授，研究的自然也跟生物有关，我不太懂，也从来不问。”
“你妈妈呢，蒲英？上班去了？”
少年削苹果的刀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妈妈早就走了。她嫌爸爸只会搞研究，不理她，也不管这个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爸爸离婚了。”
“然后你跟了爸爸？”安柏微有些诧异。
“嗯。”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妈妈抛弃了我们，我才不跟妈妈走，我要陪着爸爸。”
蒲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熠熠生辉，神情异常坚定，坚定到甚至让安柏微感觉他在捍卫自己忠贞的爱情一样。
他说完这句话，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时只能听见陆辙小声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声音。蒲英歪头看了陆辙一眼，又把目光转向祁修，最后落在安柏微身上：“你们来我家就是为了问这个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安柏微顿了顿，问道：“你知不知道万教授有个侄子叫万铭宇？”
少年出乎意料地平静，他先是点了点头，后来又摇了摇头：“爸爸有这么个侄子不假，但爸爸跟他没什么来往很多年了，万铭宇总给家里带来麻烦。前几年有警察上门是因为他偷盗公司的公共财物，今年也有警察上门，是因为他骗石旗叔叔……总之，你们来的时候我就猜到又跟他有关，这次他犯了什么事？”
“看来这个人挺能折腾啊。”安柏微感慨，“这么说，你知道他和石旗的事情？”
“我只是回奶奶家的时候听姑姑他们说的。”蒲英皱起眉毛，露出点嫌弃的神色，“他跟石旗叔叔签了协议，把别人的眼角|膜骗去了，听姑姑说是给他一个远方表妹了，但后来还不是重新把眼角|膜从表妹那里弄走了。”
安柏微眯起眼睛：“能说的详细点吗？”
“我只是听姑姑说的，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了解。”蒲英撇嘴，“好像是说他在牢里待着还不消停，又找人把他表妹好不容易移植上的眼角|膜挖去，听说表妹一家横死都是他的责任……真叫人恶心。”
“万铭宇骗去的眼角|膜现在在哪里？”安柏微问。
“不知道。”少年诚实地摇了摇头，“万铭宇做的都是些违法的事情，我们都不愿跟他扯上关系。”
“你知不知道万铭宇在进警察局之前做的是什么工作？”安柏微接过少年递来的第二个苹果给了祁修。
蒲英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送报的、送奶的、送餐的，或者给人打工，或者去水果市场搬水果什么的……他什么都做，但什么都做不长。万铭宇学历不高，做不了什么赚大钱的工作，后来又嫌这些工作来钱太慢，才开始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再问个问题。”安柏微歪了歪头，“万教授研究人体吗？”
蒲英微微睁大眼睛，紧接着摇了摇头：“我说了，我不知道爸爸都在研究些什么。”
“你确定万教授和万铭宇没有什么来往？”
“我刚才不是说了——”
“蒲英。”卧室门那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有客人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第67章 Chapter 67
安柏微率先站起身，从容地朝对方点了点头：“您就是万教授吧。”
站在卧室门口的那个男人隐在阴影中，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黑色轮廓，有点驼背，但身材十分瘦高，他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过来。万昌廷的长相意外年轻，却没有他儿子长得叫人惊艳，这位教授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上有些模糊，头发乱糟糟的，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拧巴着，整个人看上去不修边幅，十分随性。
万昌廷站在蒲英的小沙发后面，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安柏微三人，眼里还带着些茫然，显然没怎么睡醒。蒲英仰起头来看他，抿起嘴笑：“爸爸，他们是警察，来调查万铭宇的事情。”
安柏微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又出示了证明，万昌廷这才点了点头，说出的话和蒲英如出一辙，语气很淡：“我和他已经很久不联系了，不知道你们想要了解什么。”
“他和石旗的事，您听说了吗？”安柏微问。
“不知道。”万昌廷伸手揉了揉蒲英的头发，蒲英抓住爸爸的手，眉眼弯弯。
陆辙敏感地皱了下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把啃完的苹果扔进垃圾桶，咂巴咂巴嘴，从桌子底下的抽纸里抽了两张慢吞吞地擦手，心不在焉的。
“爸爸一般不管这些事，我回奶奶家吃饭的时候才能听姑姑她们说说。”蒲英看向安柏微。
“您一点也没听说？”安柏微眯起眼睛。
“就算听说了，跟我也没关系，没关系的事情不需要用脑子记住。”万昌廷的态度十分冷淡，边说边去衣橱边穿外套，“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
安柏微皱起眉毛，刚要以警察的身份要求万昌廷配合工作，蒲英却腾地站了起来，央求似地拉住安柏微，小声说：“爸爸要去研究所了，他不喜欢研究的时候被人打扰……要不这样，你把手机号留给我，有什么新的情况，我给你打电话……”
“蒲英。”万昌廷冷着脸叫了他一声，“水。”
蒲英简短地应了一声，把桌子上早就接好的热水递给了万昌廷，低声嘱咐说：“晚上早点回来啊。”
万昌廷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打开家门走了出去。
等到一切重归平静，蒲英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嗫嚅着说：“爸爸平时就是那样的，你们别介意，除了他的研究，其他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来……”
“没事。”安柏微察觉到陆辙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角，便扬起个笑容，“今天我们也打扰很久了，就先到这里吧，有什么事情，估计我们还要再来。”
“没关系的。”蒲英眨巴眨巴眼睛，蓦地粲然一笑，唇红齿白，好看得很，“你们辛苦了。”
安柏微礼貌地道别后，拎着一直吃吃吃的两人出了家门。
坐进车里后，安柏微伸手要去捏陆辙的脸，被后者一脸嫌弃地躲开了，安柏微也不在意，笑得很开心：“说说，着急叫我们出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