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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雪(6)【CP完结】

你又觉得他像一只被养起来的白鹿了,彻底驯化毫无野性,无法奔跑也想不起来奔跑,只能够用自己的美貌来讨好主人。

你吃这套吗?可能不。因为你还是离开了。社工哄着他,你关上门,心想,曾经你父亲离开时,他也总会这样挽留吗???

第8章

学期末,放假之时,同学们举办了一次聚会。同班的萨拉正巧生日,因此两个宴会就重叠到了一块。未成年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万分骚动,吵嚷极了,在大人们离开后甚至还有人偷偷从书包里拿出了酒来,高高将酒瓶举起,像是自由女神像举火炬一般,围着那人的同学们爆发出掌声和口哨。萨拉吓了一跳,但这女孩很快镇定下来,豪迈地接过酒瓶。她性格潇洒奔放,也早想偷偷犯禁。

你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主角之外的另一个焦点,因为那金发女孩拿着倒出的最初两杯酒走向了你。

又是一次大胆的告白。她扬着灿烂的笑容,从你的背后绕过来,属于少女的柔软身体从你的背上暧昧擦过。她抱怨过今天一不小心喷多了香水,从背后你也能闻到浓郁的百合味。“愿意和我喝一杯吗?”她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你。同学开始起哄,但你摇了摇头,说:“我还不到能喝酒的年纪。”

她也不到。但她大笑起来,嘴上埋怨着你“太不为我留面子了”,将两杯酒都豪饮下肚。

事实上你喝过酒,在只有你独自一人的时候。你父亲沉迷酒精,时而也会倒满杯,呵斥你该像个男子汉一般陪他喝酒。你从未遵循过,还为此挨了打。只不过在事后你会鬼迷心窍般偷偷带一两瓶酒回去。

不够成熟的人难免会对长辈沉迷的东西产生好奇心,你也不例外。只不过尝试并不让你愉快,因为酒的味道太苦了,实在算不上好喝,不如你平日里买的碳酸饮料。

但说不出为什么,你偶尔会喝上一杯,不会在身上留下半点味道的那种程度。这大概类似于不信邪的重复试探,但如果要说是酒精的神秘吸引力,你也不会反对。

聚会结束的时间不算太晚,你回了家。按照日程安排,你应该明天回去,但明天你有重要的事,所以将看望的日子提前一天。

伊凡的衣服换成了短袖的T恤,宽宽松松的,你回去时他正坐在桌前吃东西,衣领顺着重力垂下,露出一片胸膛,长发也束了起来,垂落到左侧去,纤细的脖颈暴露无疑。他的皮肤被深蓝色的衣服衬得白似落雪,逼真到仿佛你将手点上去,那雪还会受你按压,被你的体温融化。

因为丰富的色彩能适当调动人的情绪,社工为他购置衣物时几乎什么颜色都买了一轮,拉开衣柜仿佛看到彩虹一样。伊凡也说不出喜不喜欢,但他曾经拿这问题问你,只不过你不回答。

至少不讨厌。你现在才有答案。很多颜色与他外貌都不相符,像红色让他显得苍白柔弱,犹如将束腿白鹿推入玫瑰花丛中。但你想有时候这也不需要搭调,反差更能展露他的美丽。

可能是生活模式的改变,伊凡渐渐地还是有了一点儿好转,现在他不再会忘记社工了,每天在地下室呆的时间也减少了一半。你带给他一块蛋糕作为奖励,他很是惊喜的模样,吃得沾了半张脸奶油,像个第一次品尝甜品的小朋友。

对年长于你的男人使用这种比喻并不恰当,你又纠正自己一次。

作为补偿你替他擦脸,纸巾拭去沾在面颊上的白嫩奶油,他乖乖地仰着脸任你清理。你将手拿开后,他还有点儿不舍,揪着你的袖子问你:“能不能再来一次?”

你说:“已经擦干净了。”

他这才失望地垂下头。

这种对亲近行为的渴求其实已经减少了出现频率,但仍然不少。无论如何这是好事,你开始思考该找怎样的机会告诉伊凡你要为他请心理医生。

伊凡用过甜品后,拉着你坐到了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这是他最近新培养的爱好,在社工的汇报中,他偏向于观看风景记录片。但这次他却换了几个频道,途径天气预报时,女主持人正好汇报日期:明天是6月17日。

他的手停下了,表情似乎有些迷茫。

伊凡看向了你,你以为他要问些什么,但他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肩膀瑟缩了一下。他将电视节目换台,停到了动画片频道,随后将遥控器丢在一边。

他两腿伸上了沙发,曲膝,用手抱住了自己的腿,将自己蜷缩起来。

你问他:“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伊凡头发遮住脸,发了两个“啊啊”的无意义音节。他喃喃念了句:“让我看看……”便没了后文。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正打算接着询问,他将脸埋进膝盖里,鼻息在你耳朵能听到的范围内变得不规律起来。

你听见他突然小声呻吟了起来,随后这声音中带上了啜泣,瘦弱的肩膀****,身体更像前缩,背上两扇蝴蝶骨支棱地突出着,顶着轻薄衣物。

社工离开了,明天早上七点会再次过来。你听着他的哭声,问了他几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没有理睬。常规情况下,这种时候你应该安慰他,于是你抚摸着他的头发,直到他哭累了入睡。

你将他抱到房间的大床里,打开空调,为他盖好被子。现在的伊凡偶尔也能够在大床上睡一晚了,不再执着于地下室。

你就睡在他的隔壁。夜半时分,房间的门被悄悄推开了,你的睡眠不深,很快察觉到一个人摸到你身边来。除了伊凡不会有别人。他躺在了你的身边,时而抖动一下,然后挪动着向你靠近。

睡到深夜的时候,除非生理需要,否则人是很难抗拒周身的懒意的。你不想将他抱回房间去,只好纵容他躺着。快要再次入睡时,你发觉他没有盖被子,只好替他盖上。

17日早晨你醒得比伊凡要早,生物钟让你能够在六点半准时睁开眼睛。借着昏暗的晨光,你看见他睡得一塌糊涂,头发凌乱,睡衣领子皱巴巴,整个身子蜷得如同一只小虫,脸上还犹带着泪痕。

你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惊讶于自己没有排斥他的共寝。

不过你本来也不是挑剔的人,很快将这揭过。晨起洗漱后,你换上黑色的衣服,简单地做了两人份的早餐,吃过自己那份之后,你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伊凡赤着脚,跌跌撞撞从楼梯跑下来,还险些摔倒。你叫了他一声“站着”,他这才停住脚步,白裸裸的脚踏在瓷砖上,脸上的表情无助极了。

你让他坐到台阶上,重新拿了拖鞋给他穿,早晨总是凉的,赤足站着不好。他拽着你的衣服站起来,你看了看时间,七点,社工准时开了大门走进来。

伊凡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言语破碎,尽是“让我看”“今天”之类的词。你耐心地等待,伊凡眉头越皱越紧,好像又要哭了,你终于从他口中听到一个单词。

埃琳娜。这是你母亲的名字。

你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止。很快地,你捉住他的手,上楼洗漱,他笨拙地跟着你。看他那模样,他多半也说不出什么,于是你没有多费唇舌问他问题。

伊凡洗干净脸,你亲自把衣柜中唯一一件黑色衣服挑出来,要他穿上,之后又让他快些用早餐。社工不太明白你的用意,你只是说:“我要带他出门。”

社工有驾照,你家中停着一辆没人开的车,正巧由他开车。伊凡被你拉出院子时又在发抖,看起来茫然极了,但你坐在他身边,他又似乎有些许安心,牵着你的手指。

“你打算去哪?”社工犹豫地问。

你回答:“塞伦斯墓园。”

今天是你母亲的忌日。

花店的老板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花,你又多要了一束。伊凡抱着那鲜嫩的花朵,不断低头打量。

社工并没有与你一块儿进去,只有你领着伊凡。你母亲长眠的地方在一棵大树下,是一个最富有生机的位置,周围还长着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