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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糖块儿哗啦响(14)

作者: 胡八椒 阅读记录

广濑户惦记着躺在医院里的小主子,顾不上跟真田永一多做寒暄,把三浦东晖在日本交给他的私人文件拿出来,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广濑先生的话言重了,三浦家族跟我们是朋友般亲密的合作关系,之前没有接到新久少爷秘密来华的消息,发生了诸多怠慢是我们的疏忽。如果有什么能帮到贵府的,还请不要吝啬言辞。”真田永一带着虚伪的假面笑容,不情不愿地拆封了桌上的文件。

他对三浦家驱逐外子的事情,一直有所耳闻。他深谙作为一名保守的政客,应当抱着作壁上观的姿态,不去掺和大家族里的利益恩怨的道理。如果不是广濑户搬出了三浦东晖,他早就一杯茶把这位不速之客给请了出去。

“今天冒昧来访真田先生的确是有事相求,我们希望您能提供三浦家族在当地来往的船只信息,请务必具体到相关分部的负责人上去。”广濑户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背靠在椅子上等待真田永一的回复。

“您太客气了,根据三浦社长在文件上的备注,新久少爷有权要求我们这么做。”真田永一彬彬有礼地把档案袋交还给他,而后拨通了桌上电话,吩咐秘书立刻着手去准备材料。

杨似仙拎着烧鸡走回龙王庙,发现对面的墙根下蹲了个人。

他看对方穿的破破烂烂,疑心是叫花子想在门前讨饭,于是不假思索地从荷包里摸出来一块现大洋,“叮当”一声丢到他脚下,希望叫花子拿了钱赶紧走人,别给自己沾晦气。

叫花子慢悠悠地抬起头,横在脸上的一道刀疤从耳际划到嘴角,正是那位洋码头上跳江跑路的领头人“庆哥”。

“哟。”杨似仙被刀疤脸这副狰狞模样吓得后退两步,胳膊杵在水泥墙上,险些把手里的烧鸡惊掉在地。

“你是……仙宝儿?”刀疤脸捡起脚边的现大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叫仙宝儿?”杨似仙侧着身子又往后连退了两步,一脸防备地盯着他,这辈子除了他爹娘还没第三个人这么喊过自己。

刀疤脸抛了抛手里的现大洋,笑得鼻歪嘴斜,“我杨庆宗总不至于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不认识。”

“啊,二叔?”

杨似仙站在原地发了懵。他是有个叫杨庆宗的亲叔叔不错,不过这位二叔常年在外混迹,从未有心归过家。

杨似仙他爹杨半仙在世的时候,曾一度认为他这位杳无音信的亲弟弟,已经成了荒郊野外的一只游魂,每每逢年过节总要裁上两刀黄纸到阴沟里点一点。

如今杨庆宗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人面前,难免要给杨似仙这亲侄子一种白日诈尸的错觉。

“进去说话吧。”杨庆宗见亲侄子瞪圆了一双秋水秀眸,眼中只有惊恐并无惊喜,就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伸手指了指大门,俨然成了一副反客为主的嚣张模样。

“仙宝儿,我听人说你现在挺阔,不少达官显贵争着要巴结你。”杨庆宗老太爷一样把家里四处逛了一遍,末了坐上大堂中间的太师椅,拿出长辈的架子对杨似仙细加盘问。

“哪有的事,也就几个做生意的老板信风水,时不时地喊我过去探探地儿。”杨似仙紧闭口风,小心斟酌着自己的言辞,不知道这位突然“诈尸”的二叔到底想打什么如意算盘。

“哦,这样。”杨庆宗早在上门之前就打听清楚了这位侄子的境况,见他当下不肯吐露实情,也不忙揭他的短,点了点头只做心里不知。

杨似仙松了一口气,他对这个二叔没多大感情,一来不熟,二是不齿。

他父母俱在的时候,曾经听他老子跟他娘抱怨,说这位二叔性情凉薄还不思进取,爹死的时候不知道回来哭棺材,没钱了才想起来找大哥。

杨庆宗待在家里吧,本分人不跟他打交道,共事的跟他没交情,到头来正经活计一件没做成,烂摊子却是捅了一大堆。

后来嫌弃大哥穷,自己出去外面混,有没有混出明堂不知道,刀尖舔血的买卖倒听说做了一大把。因此杨庆宗这么多年不回来,家里也没人想着去联系他。

杨似仙不想平白无故给别人当冤大头,他棺材里的亲老爹都没来得及赶上现在的享福日子,青天白日的突然冒出来位不怀好意的二叔,这能叫个什么事儿。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告诉自己要冷静。杨似仙背着手走到院子里踱了两圈步,越想越不对劲,生出了一肚子的疑惑要去找他二叔问个清楚。

然而,杨庆宗这次回家乃是有备而来,盘问起大侄子来头头是道,论及自己却是一问三不知。三言两语把杨似仙打发到一边,支使亲侄子帮自己把衣食住行等生活用品准备齐全后,便抄着手到房间里当甩手掌柜去了。

杨似仙现在正是飞黄腾达的时候,不想把这位突如其来的活麻烦往身上揽。他冷眼旁观,发现二叔像是做好了要长久留在家里的准备,这心里就不由得开始暗暗叫苦。

在准备晚饭的时候,他赌着气把买来独享的大烧鸡“啪”地丢到案板上,拎起菜刀“咔嚓”一声剁飞鸡头,既痛惜自己招小人,又痛恨二叔没眼色。

第19章 大老板

杨庆宗临时躲进龙王庙老家避难,把自己退化成了一条不见光的黄颡鱼,只一味在青天白日里休养生息,专门等到月黑风高的时候,才想要舒展筋骨伺机活动。

夜半时分,他不声不响地出去了一趟。路上风大,吹得衣角呼啦作响,杨庆宗出门前事先用大毛围巾裹住了脸上的刀疤,此刻看起来,倒也勉强能算上个正常的畏寒模样。

杨庆宗担心路上被人跟踪,每次经过大道的时候总要兜兜转转绕几圈,如此这般走了三趟,再穿了条对街的暗巷子,终于艰辛抵达了千町酒店的小后门。

他站在外面扣着门环轻轻敲了一下,然后换成右手又重新敲了三下,紧闭严实的后门突然“吱呀”一声,拉开一条小缝,原来早就有人留在门后等着接应。

“庆哥。”站在后门的小平头,把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一脚踩灭,抬头跟杨庆宗老老实实地打了个招呼。

“胜子,我今天要见大老板,方不方便?”杨庆宗把围巾从脑袋上拉下来,大汗淋漓地坐在门槛上累得喘了口气。

“方便,大老板今天没出去见客人,套间里到现在还亮堂着呢。”名叫胜子的小平头接过他手里的围巾,口齿伶俐地答话道。

“那就行。”杨庆宗脸上有了笑模样,偷偷在心底长出了一口气。

他低着头跟在胜子后面慢慢往前走,沿途走来,一路可见扛着□□待在附近站岗的日本士兵。这不奇怪,千町酒店是日本人开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亲日势力在华的一处小型据点。

“等一下,你们两个给我站住。”站在大厅楼下的日本士兵,挑起刺刀拦住他们的去路,一脸不客气地对杨庆宗呼喝道,“站到旁边接受检查。”

胜子回头使了个眼色,杨庆宗顺从地抱着脑袋站到旁边接受安全检查。

“走吧。”日本士兵从上到下仔细搜了一遍,没发现这刀疤脸的身上有什么异常,就挥了挥手放他们两个过去了。

“自从我们的人上次在洋码头失手后,事情被姓陆的闹到了领事馆,日本人就加强了日常戒备,生怕再被人捏到什么把柄。”胜子走在前面长出了一口气,压着嗓子跟杨庆宗小声说道。

“事情闹这么大,大老板有没有跟下面的人吩咐什么?”杨庆宗办砸了上头的交代,心里面没底,听了这话试探性地向胜子打听道。

“这倒没有,领事馆那边已经把事情压下去了,大老板跟日本人好交代,还不至于闹到那份上。”胜子脚步轻快地迈上三楼,领着杨庆宗到了大老板的套间门口,“庆哥,到了,大老板就住在楼上这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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