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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家也难(2)【CP完结】

这可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乐连并未回头,漠然道:“我要走了,大概几年回不来。”

江纵印象里有这么个事儿,当初他二十四生辰宴上,乐连也来找他告过别。听说是去北方做生意了,确实挺长一段时间没给江纵添堵,回来以后乐家逐渐昌盛,与江家分庭抗礼,不相上下。

当初乐连来跟自己告别的时候,江纵根本不在乎他去哪儿,随口就说了句“爱去就去呗,我管你呢。”

其实江纵至今也没明白,两人这时候关系虽不至于剑拔弩张,平时却也不过是说几句话的交情,也从来没琢磨过他特意来告个别是什么意思。

但这辈子得做跟从前相反的事儿啊。

江横皱着眉,正想怎么不失君子风度地把人撵出去,免得让他兄长堵心,没想到江纵却笑了,说:“去那苦寒之地做什么,留下吧。”

乐连冷漠的背影颤了颤,回过头,望着江纵,眼神诧异。

他从没想过会被任何人挽留。甚至没跟乐家大院的任何人提起自己要走,他只是想来跟江纵说一声而已。

前世乐连少年时光都在北方做生意,与江纵交集不多,重回瑾州时已是个眼里只有利益的冷漠男人,江纵被这意外惹人怜的小眼神逗笑了:“江横你先出去,我跟乐小公子说两句。”

江横忧心地看了一眼江纵,请乐小公子进去,自己带上了门。

房里就剩下他们俩,江纵往美人榻上懒洋洋一窝,托腮瞧他:“混进我的生辰宴就为了说这个?”

乐连有些无措,板着一张冷脸,从袖口里摸出一枚耳环,耳环做工精细,坠着一枚蓝宝石,递到江纵面前。

江纵眉头微微挑了挑,他做了十年当铺生意,这双眼睛识货还从没出过岔子,乐连手里那个宝石成色不错,工艺也是上了心的,也算贵重,能值个千来两,脱口道:“你是死当还是活当?石头成色一般,做工也就过得去,给你当个二百两银子,月息三分,桌上那笔递我,给你开当票。”

江纵以为这小孩是路上盘缠不够,想着反正他回来就是富商了,多敲诈几分息钱,划算得很。

乐小公子脸色一僵,攥紧了手里的宝石耳环,可那局促僵硬的一句“生辰礼”已经脱口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江纵正打算去开当票的手尬在半空,微张着嘴与乐连对视。

这还是前世水火不容的对家吗。

“哟。”江纵怔怔看着乐连,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宝石耳环,小公子抿着唇紧紧攥着不松手,江纵索性用细长手掌包住乐连的手,扬起眼眸,“送我的?”

紧攥的拳头被一只温润白皙的手握住,乐连耳朵根发热,冷淡的脸颊上透出淡淡的红晕。

江纵翘起嘴角,前世的乐连对自己避之不及,常常拿看着阴沟癞蛤蟆的眼神扫他,没想到,小时候还挺纯情呢。

他趁机又道:“你还这么小,别去远处,留在瑾州吧。”

乐连略微迟疑,把宝石耳环扔到江纵手心儿里,提起自己的小包袱默默往门外走。

江纵忽然起身,在乐连出门前,从他身后按住了刚开一条缝的门板,小臂撑着门,微微歪头凑近乐连脸颊:“来找我不止这一件事吧?”

淡淡的酒气喷洒在鼻息间,江纵醉意朦胧的脸上烛光辉映。

“你喝醉了?”乐连身子一颤,明显对江纵贴自己这么近有些抗拒,却忍着不适道,“我想从你这里贷三万两银子,十年后连本带利还你。”

江纵恍然,原来前世他来是为了借贷,可惜他还没听见下文儿就把人家赶走了,这是唯一一次乐连有求于他。

前世的乐连也有三十三岁了,比现在高大,也更加让人不想轻易靠近。小时候的乐连脸颊好嫩,借着烛光还能看见脸蛋上细小的绒毛,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纵横钱庄的规矩你知道吧?月息三分,十年后你可得还我十万息钱,这还没算你利滚利呢。”江纵不想让他去北方,修炼成经商高手回来与自己作对,故意恶心他道,“你若是亲我一下,我就考虑把银子贷给你,不收利息。”

“什么?”乐连的眼睛倏地瞪大了,半晌才回神,受了莫大羞辱似的避开江纵,独自走了。

“嘿嘿,跟我斗。”江纵早知道乐连的反应,上辈子就是一个三纲五常男女授受不亲的假清高,这辈子注定还是。记得从前,乐连三十来岁却只娶了一房小妾,是乐家的一个丫鬟,也不知道怎么撮合的。

乐连在乐家并不受重视,手里的现银想必也没有多少,想到跟自己借贷,必然是想去北方发展一番,但江纵就是要乐连翻不了身,要他永远成不了自己的对手。

乐连一走,江纵先叫小厮去城外水道打点一下守卫,让乐连的货船出不了瑾州城,随后饶有兴致地打量手心里的耳环:“小鬼头打的什么鬼主意,还送我礼物……不会有毒吧。”

他上辈子走南闯北,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忘了瑾州还是当年那个小县城,没成为大商界,这等品相的蓝宝石着实不多。

江纵溜达到镜架前又端详了一遍自己,啧啧感叹这玉树临风的小模样,眼角还没生细纹,还没被一家之主的担子压得饱经风霜沧桑憔悴,这时候还是个扶不上墙的败家子儿呢。

随后把那宝石耳环扔到砚台边儿,给自己倒了杯茶,脸色渐渐冷冽,目光不善。

他恨乐连,憎恶入骨。

第二章 夺利

“真的假的。”江纵狠狠扯了扯自己这张漂亮的脸皮儿,万一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冷冰冰的海水里泡着,那不是空欢喜一场吗。

门板忽然被敲得梆梆响,江家二叔推门而入,脸颊浮着一层酒醉醺红,提着三坛子女儿红,拖着略肥胖的身子步履蹒跚迈进屋里,笑道:“大侄子,今日是你生辰宴,二叔找你来喝两杯。瞧着没,上好的女儿红,不是咱们瑾州的甲酒。”

二叔前脚刚坐在椅上,三叔也贼眉鼠眼地挤进门来,张望张望门外四周,把江横给支到外边张罗晚宴去了,悄悄把门带上。

江纵一见这两位叔就头疼,前世他还是个浪荡子的时候,这两位叔叔没少趁着自己啥也不懂,趁机坑骗私占他们爹留下来的田产商铺。

江纵沉船坠海、江横死于官府大牢以后,江纵几乎白手起家挣来的数百万两白银和坊市产业,全被二叔三叔想方设法收入囊中,瓜分入腹。

“二叔三叔,我有点上头,喝不来了。”江纵揉着太阳穴,醉醺醺趴在桌上,挑起凤眼瞥了二叔一眼。

“那就是不给二叔面子,高兴的日子,沾沾喜气。”二叔说一不二,撂下酒盅给江纵满上。

江纵嘴角翘了翘,往太师椅里跷腿一靠,端起酒盅:“小侄酒量不行,陪叔叔们一杯。”

三叔匆匆陪笑,端起酒盅一饮而尽:“一杯哪够,三杯三杯。”

“那恭敬不如从命。”江纵干了一杯,女儿红酒劲儿大,烫嗓子,他前世走南闯北做生意,酒桌上练了十来年,这点小酒没意思。

三杯饮罢,江纵又拆了一坛子给二位叔叔满上,笑道:“来啊叔叔,咱一家人,今朝同喝醉,明日同富贵,干了。”

心道我还整不了你们了。

“哎哎哎好。”二叔瞧着面前那盅有点犯怵,今儿个可灌了三四两了,再喝就是往死喝了。

又是三两酒下肚。

二叔脸上的醺红蔓延到了脖子上,说话也有点儿不忒利索,几次差点趴桌子底下去,让三叔堪堪给扶住了,颤颤巍巍从袖里抽出一张纸,拍在江纵面前。

江纵瞥了一眼,是张两万两的银票。

二叔拉着江纵的手,有些迷糊,喃喃道:“二叔,嗝,知道你们兄弟俩现在困难,大哥去了,也没给你们哥俩留下多少银子,小横还得念书考举人呢,这样……你们把那纵横当铺盘给二叔,那地方离家远,还废弃着,没什么东西了,不过就是个铺面,纵儿啊,这两万两银子也够你们开销好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