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袖无期(23)+番外
听着他们之间的话，小乞丐抬起头，目光定在那只白皙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右手，在初冬黄昏的照耀下仿佛泛出神圣的光芒，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又恍若隔如天边的手，小乞丐感觉心里像是有一股暖流划过，怪异极了。自父母亡后，他已有两年多未曾体会过，那称之为“温暖”的感觉了，而且，这还是一个陌生人，他再仰高了那黑乎乎的小脸蛋，看清了她的脸，心中暗道:这还是一个很漂亮的姐姐。
“我替他付了钱，那么他就不算偷东西了。”
“可是他还是个小偷，他以前有偷过东西。”
“你以前有看他偷过吗？可有证据？如若没有证据可就是污蔑，按律吏是要坐牢的。”
“我没有。”华服男孩摇了摇头，“可是……”
“可是银子不够？”苏长袖挑眉，同时掂了掂右手掌心的一两纹银。
华服男孩被她好看的手恍了神，傻乎乎地慢慢抬起了双手，两张交叠在一起捧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给的银子弄丢了。苏长袖手快的将银子扣入他交叠的掌心中。华服男孩心中叹道:人好看，声音好听，手也好看。在他感叹着时却不知苏长袖在心里骂人，真麻烦，手都拿累了，才慢吞吞的接过去。
将银子扣入华服男孩手中后，苏长袖不着痕迹地把两只手缩进广袖中，缓慢揉着右腕，在其他人看来她这是怕冷了，却不知她从扬州赶回来，又碰上寒毒发作，裸露在外的手能撑这么一会，已经颇为不易了。
华服男孩接过银子，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想不明白她一个衣着华贵长得又好看的小姐为何要帮一个小乞丐，招手带着几个小弟走了。
第2章 第二章
看到小乞丐呆呆地看着她，苏长袖拢了拢披风，蹲下身子伸手在他前面挥了挥，“想什么呢？”
“你真好看，也是个好人。”小乞丐缩了缩身子，把身子往身后的墙壁靠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她那漂亮的白色披风弄脏了，低声嗫嚅道。
“我知道”苏长袖笑了，“但是我不是好人。“好人”这个词，好久没听过了，而且这可不适合用在她身上。
小乞丐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帮了他还不算好人？她眼中的真诚不假呀。彼时他虽已经历过家破人亡、亲族背叛，但人生阅历于他而言，还是少之又少。
“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想名扬天下。”
“刚好我会些武功。”他眼中偶尔闪过的狠厉让苏长袖无法相信他的话，但是并不妨碍她想带他走。
而今天下乱后求安，短短十年内经历了三代换帝，这皇帝当得跟走马观花一样，致使皇室在民众眼中价位不高。大郢王朝385年，永烈帝因病去世，其四子慕容晋元篡位登基，改年号为元，在位期间多有苛税，为人狠厉而又任人唯亲，导致朝政被外戚把持，百姓民不聊生。396年，当今圣上晋云帝在原三王爷旧部的帮助下打败篡位的四王爷，也就是晋元帝，而后登基为帝，改年号为天。
当今圣上虽爱民如子，早年也贤明在外，废除了多项苛税，对农商都大有鼓励发展，但毕竟刚登基两年，撑不住前任皇帝留下来的诸多烂摊子啊，这又是苛税又是割地卖国的。现任皇帝表示也很无奈，前任皇帝在位十年，整个国家上下都乱完了，想恢复成以前繁盛，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湖虽多打打杀杀，但在这世道下却成了很多人心目中向往的圣地。因为只要你师出名门，武功高强，不说能名扬四海，只要一方出名，那也算出人头地了。不用过着朝不保夕、露宿街头的日子。且这武林之风由来已久，晋元十年间，硬生生将这武林之风逼得发展盛大去。说起来这武林的发展某种程度上还得感谢晋元帝。
“好。”小乞丐直直看着她应道。很久以后，小乞丐才明白苏长袖所谓的“会些武功”有多厉害。
苏长袖站直身子又笑了，他这样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个可爱的孩子，“能站起来吗？”
小乞丐扶着墙角慢慢站了起来。
见苏长袖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小乞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双没有鞋穿的小脚，因天冷已经冻得红肿皲裂，还有些地方被石子树枝等尖锐的东西划破了，凝固的血与灰尘混在一起，像打乱颜色的调色板，很是难看。
小乞丐低头难为情地把脚往后缩了缩，再把身上那两块灰黑色的破衣裳往下扯了扯，试图遮挡住那双脏兮兮的小脚。
苏长袖叹了口气，把身上的白裘披风解了下来，弯腰往小乞丐身上包去。
小乞丐怯怯地推拒，苏长袖用了点劲替他系，一边系一边问道“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怕自己的手弄脏了漂亮的披风，小乞丐纠着手，紧紧贴着自己里面穿着的破衣服。低声道“叫叶少晨，七岁了。”因小乞丐的配合，苏长袖倒是很快就系好了披风，将小乞丐脖子以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好名字，就是太小了。”
七八岁的年纪，因长期缺少营养，身量倒像是五六岁年纪的孩子一般矮小，长长的披风拖到地上，沾上灰尘与泥土，弄脏了。
“衣服脏了。”叶少晨看着拖到地上的披风有些害怕，眼神怯怯地抬头看她。这种华贵的袍子，他已有两年多未亲手触过了。莫说弄破，弄脏也是个麻烦的事。
“没关系，回去再洗就好了。”苏长袖摸着他脑袋轻声说。
天空突然飘起细细的雪花，苏长袖抬头伸手接了一下，细细的雪花落入她的掌心好一会儿才化了，一声叹渭从喉咙中叹出“又下雪了呢。”声音低到除了自己无人能听见。
这雪，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一样的细软，一样的天寒，就像，十二年前的那场雪一样。
时间过得可真快呢！又是一年年末月了。
叶少晨抬头看她，不明白她的举动。
“没事，我们回家。”苏长袖把披风的帽子盖住他的脑袋，一把将他抱起。叶少晨挣扎了起来，被她的动作吓到了。
“再动就要掉下去咯。”苏长袖打笑道。然后将长长的披风裹住他的脚，抬步往家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嘟囔“真轻！”
叶少晨缩着手靠在她怀里，微微抬头便能透过那披风帽子的边缘看到她漂亮的、白皙的下颌。
真好看呢！
第3章 第三章
穿过长长的巷子，两人终于停在一家院子前，门前连块牌匾都没有，虽说这条巷子进来都是平民，可是人家好歹会在檐下拿块板子写着“李家”“王家”什么的，苏长袖这倒好，除了院子里载的两颗桃树枝桠伸出来，从外面看，看不出啥特别的。而在这初冬时节里，桃树叶子都落完了，没啥可看的。
叶少晨仰头看着面前这平淡无奇的院子，思考:也许这个姐姐比较特别，嗯，巷子里最后一家院子，然后没有牌匾，嗯，这也算是特殊的了吧？
苏长袖一手抱着叶少晨一手推开院子的门，那棕黄色的陈旧的木门发出一声粗哑的长音，仿佛不堪重负，但很快又被“啪”的一声关上了。
进了院子，叶少晨才知道原来这是个三进的院子，与它灰暗的外观相比，里面可算是别有洞天了。
进门后两侧是枝桠粗大、越过高墙的桃树，往后是游廊，穿过垂花帘进入了内院，越过两侧观景台，往左是厨房，往右是两间厢房，直走正中央是大厅，大厅左侧为待客间，待客间过去还有间厢房，大厅右侧是书房，书房旁边也有一间厢房。
让叶少晨疑惑的是，待客间旁边的那间厢房是锁着的，像个禁地，让人止步。
苏长袖让叶少晨洗好澡后先穿上她七岁那年的衣服，因叶少晨身量小，女装穿在他身上倒也合适。就是广袖的丝绸衣裙让叶少晨很不习惯，两年的乞丐生涯让他习惯了窄袖麻衣甚至衣不蔽体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