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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后不知天在水(34)

作者: 乡晚幽幽 阅读记录

瑾儿,爹不等你回来了,爹累了,撑不下去了。

意画没一会儿就进来了,轻轻将人扶起来,送到里间。将意画谴退,黑红的衣袍被换下,整齐地叠放在梳妆镜前,墨玉也取了下来,仔细地放在嫁衣边上。

他选了一件最素净的衣袍出门,意画一直守在门边,见状自然跟上。

傅宁也没去哪儿,就在肖瑾曾待过的屋子转了转,摆弄了一下小孩子的玩具。后来又转到那处只有零星几片荷叶的荷塘,迟迟舍不得走。

意画见傅宁面露倦容,便直接在不运处的停子里置了一张软榻,傅宁靠在上面,有轻风席卷。厅子里四处围着轻纱,透过飘扬的轻纱依旧能看见不远处的寒水假山。

“此处甚好。”

另有人送了一张薄毯,意画接过,将它盖在傅宁身上:“公子若是喜欢,可以天天来的。”

公子喜欢这处地方,意画暗暗记下,想着以后叫人过来打点一番,放点盆栽木松,添些绿意也好。虽然这些要动工的事,他还没有权利,但只需要向管家告知,她也自会上心。

“你退下吧,我睡会儿,不要让人过来打搅。”

“是。”

“谢谢。”其实看一眼意画的眼睛,傅宁就知道这孩子又上心了。其实这些天的点点滴滴,他都感受得到,他天天跟着他,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态度近乎虔诚,说实话,他没法不感动。

还未退出去的意画,闻言抬起了头。

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意画,被傅宁挥手打断,并且闭上了眼。

在意画等人完全退出去之后,禁闭的双眸又幽幽睁开,伸手从怀里拿出了根玉簪,竹节样式的,尾端刻着一个熟悉的肖字。

肖菡,你会怪我么?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又无法控制的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身子……也曾今……给过她……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菡,我活得好累……

再一次感受着鲜血从身体里流出,簪子也渐渐握不住,从手心滑落,滚在地上。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了斜阳下柳枝头惊飞的小翠鸟,转头好像看到了向他奔来的崔荷,又好像是肖菡,她们的身影神奇地重叠成一个人,他分不清了。

第二天清晨,铜金炉里青烟袅袅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清香盈了满屋。这香是家里的大夫制的,说是能养神,镇疼,对孕夫也有益处。

在桌子旁醒来,接过意画递来的湿巾将脸擦了擦,醒了醒神。走到床边,拦下了仆人,将他们手里的湿布接过,坐在床榻边,轻轻擦拭着那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

温热的湿巾擦拭到耳垂时,那人似乎感到难耐,皱了皱眉秀眉,确依旧不曾醒来。

崔荷叹了口气,直到现在她仍然心有余悸,昨天强烈的不安感让她将手头的工作全扔给了崔枝,自己驾马横冲直撞直奔崔宅,她想回去看看傅宁,只要在看那男人一眼就好,不然她老是分心。

没想到这一眼让她再也无法走开。

大夫说,那手腕上是旧伤加新伤,身子也曾虚耗过一次,如今又来一次,恐怕以后长时间离不得汤药补身。

大夫还说,孕夫心有郁结,有伤胎气,忘她能时常调解。

崔荷望着床榻上兀自昏睡的人,心情无法言喻。

傅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所以郁结与心?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你心里有我吗?为什么骗得我转身之后要以这种方式离开?你就这么讨厌我,不愿为我生下这个孩子?

好!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崔荷望着眼前的男子,深邃的黑眸里燃烧着怒火,在男人两帘浓密的睫毛簌簌颤动时,隐了下去。在傅宁鼻翼翕动两下挣开眼之前,迅速站起来,背过身去。

傅宁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崔荷在床前长身而立的背影,在熹微的光线下,很有高度。

“崔荷……”傅宁在身后唤她,声音喑哑。

崔荷动了动,从桌上倒了杯水,试了试温度,走过去将他上半身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喂他,喂好后就让他自己撑着靠在床头栏杆上,全程面无表情,氛围僵冷。

知道是自己触了逆鳞,惹她不高兴了,傅宁低着头,没说话,静等发落。

知道自己还活着,傅宁表现的很平静,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开心,只是看着崔荷这个样子,觉得对她不起。

“你没什么想说的?”崔荷拿着杯子,坐回了桌边,背着身,一眼都不看他。傅宁纤细的肩骨架着白色的里衣虚软的靠在那里,她怕多看一样,就会心疼,说不出接下来的狠话。

“我……”傅宁吐了一个字,便停下了。

崔荷不知道傅宁有没有在看她,只是能从声音里能听出来愧疚之意。

只是这愧疚是对她?是对她们一个月大的孩子?还是……旧情?

“怎么?怀着我的种就让你这么难受?就活不下去么?”显然这句话是崔荷咬着唇齿说出来的。

崔荷全身僵硬着,身后是一片沉默。

杯子啪一声在手中四分五裂,显然她是误会了什么,其实傅宁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

崔荷愤怒的起身,将桌布一拉,杯杯盏盏全碎在地板上,只有一个壶盖飞到了傅宁脚榻前的软毯上逃过一劫。

她三两步奔走过去,拽着这人的衣襟俯身与男人对视,好看的唇齿吐着恶狠狠的言语:“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孩子,她如今可是捏在我手里,你若是再敢轻举妄动,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完也不顾男人瞬间又苍白了几分的脸色,摔门而去。

“崔荷——崔荷——你别这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

还未说完,傅宁就忍不住双手撑在床边开始呕吐,又陆续有人进来,都是熟识的面孔,却都规规矩矩静若寒蝉,有人清理秽物,有人帮他拍背顺气。

喘了口气,靠在原处,双手交叠得隔着薄被覆在自己还不曾有弧度的腹部,一只手腕还缠着厚厚的白纱,眼眶里氤氲着痛苦的泪水:“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肖瑾也是,你也是……

自此以后,崔荷也不知是赌气还是怎的,竟然一连好几天都不归家,回来也是满身酒气,但也都避着傅宁,只趁他睡着了才偷偷靠近。

后来情况好些,能一桌吃饭,能一个屋檐下一边陪着傅宁下棋一边处理手头上的账册,但还是不说话,有时候傅宁开口,她就会打断。

待傅宁手腕上的伤口好些,崔荷不再自己睡厢房了。

而傅宁也不知是自己想通了还是怎的,很乖巧,不是以前的那种安静,崔荷晚上抱着他时,也很顺从,睡容恬静安适。

看来,他有想好好生下属于他们两的孩子。崔荷心里的大石放下了一半,她靠过去伸臂揽着傅宁,鼻尖嗅着男人身上清冷的药香,现在她是越发迷恋男人身上的这股味道。

其实在喜欢上傅宁之前,她也不是没碰过别的男人,比他好看的有气质的多才多艺的,甚至是清白的良家的,都比不上傅宁给她的感觉。

按理说,她家大业大,道吃黑白,只要稍微使一些手段,像傅宁这样的人就能任她拿捏,可一想到那些手段要用到傅宁身上,她就从心里本能的抗拒。

她是一个女人,有手段有谋略,生意场上纵横无忌,走到哪里都是别人仰仗和庇护的依靠。可是傅宁不是,相反,只要傅宁在她身边,她从心底里就会有一种安心和被庇护的感觉,即便是现在傅宁还被她拿捏在手里的时候。

虽然无法解释,但这也是傅宁身上别人替代不了的地方,包括那个对她倾囊相授却又冷淡至极的母亲。

这几天崔荷总是带着人忙里忙外,傅宁看不出她在忙什么,也没问。崔荷这几天也不跟他说话,孩子的事他有想解释,可崔荷不听,他也猜不出崔荷的态度。现在他也确实想好好养着自己,倒也不是看得开,就是觉得孩子挺无辜,像肖瑾,多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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