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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7)

作者: 形骸 阅读记录

吴端往自己的办公桌上一坐,居高临下看着闫思弦,“你究竟有没有重点?”

“有有有,来了来了,重点是:那家造纸厂附近,几乎一墙之隔,就是一家养鸡场。”

吴端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接话。

闫思弦被他莫名其妙的表情逗乐了,继续道:“还有,养鸡场里有三条狗,负责看门护院。”

吴端:“……”

“哎你别走,我没开玩笑,刚刚说的真的是很重要的信息,只不过是拼图上的碎块,还没有拼出样子来,听不懂很正常,给我点耐心,听完,我保证你就不想去那什么桥洞了。”

吴端在办公室的沙发坐下,“洗耳恭听。”

“我认为,询问嫌疑人,不仅要听他说了什么,还要听他没说什么。比如习乐乐,他就对当年偷羊的事闭口不谈。”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过去,不想说也情有可原。”吴端道。

“当然,他不愿跟别人说,情有可原,可我们不同,我们是负责习欢欢案的警察,他对我们应该知无不言,无论是做为受害者家属,出于协助警方尽快破案的目的,还是做为嫌疑人,出于洗脱自己嫌疑的目的。

可是,我们两次提到偷羊案,他两次都是一笔带过,不愿细说,我就更对偷羊案有兴趣了。

可惜这案子双方协商赔偿解决,加上村派出所办公流程不规范,没留下详细记录,我只好去习家庄,找当年被偷了羊的人家打听。

我打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当年,这家人也养了狗。

养狗本来不稀奇,农村嘛。

可是,习乐乐偷羊的时候怕狗叫,先把狗毒死了——反正主人第二天一大早先是看见狗死在院门口,去羊圈一看,发现丢了五头羊。

这家主人倒是个有心的,怕狗是被毒死的,乱扔得话万一被生活潦倒的村民捡了狗尸回去吃,容易出事儿。

所以主人悄悄把死狗埋在自家地头的一片树林,主人带我找到了那块地方,被我挖出来几块骨头和一些狗毛——这中间还真有点曲折,我就不细说了。”

闫思弦扬了扬手,吴端看到他左手手掌上贴了一张创可贴,大概这位少爷从未干过农活,头一次接触锄头铁锹,把自己给弄伤了。

想到他笨手笨脚挖土的样子,吴端不禁觉得好笑。

“我把挖到的东西带回来,请貂芳做了毒理检验,检验结果是:狗死于毒鼠强中毒。”

吴端有点茅塞顿开的意思。

闫思弦继续道:“现在,我能告诉你一个结论和一个推论。

结论:凶手肯定不是你抓来的人。

今天的事儿我听说了,他在超市门口拿砖头砸伤了一个女人,在我看来,这种浮于表面的犯罪甚至都不在我们‘刑侦’的范畴内。

这样一个人,前一天晚上用缜密的手法毒杀了母女二人,你觉得可能吗?除非他人格分裂。”

吴端点头,“好吧,我得承认,有道理,那……‘一个推论’又是什么?”

见吴端主动询问,闫思弦满意地笑了笑,“推论:习欢欢母女的死,是意外,没有谁故意想杀她们。”

“怎么说?”

“习乐乐跟习敬国是发小,习敬国当然知道习乐乐曾经偷过羊,更知道即便东窗事发,不过赔钱了事,受此影响,在习敬国心里,偷鸡摸狗还算犯法吗?

旁边就是养鸡场,你说,伙食奇差的习敬国动没动过偷几只鸡打打牙祭的心思?

一旦动了这个心思,他该找谁商量?当然是有经验的习乐乐。

习乐乐为人豪爽仗义,当然是和盘托出,包括拿毒鼠强毒狗的事儿——因为养鸡场里也有狗,还是三条——甚至,能买到毒鼠强的习乐乐还主动揽下了制作给狗吃的毒肉的活儿……”

吴端打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习乐乐弄了一块放有毒鼠强的肉,本来是想毒养鸡场的狗,却不知怎么被习欢欢母女吃了。

可是……偷羊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习乐乐最近老老实实地种地,看起来真的是金盆洗手了。”

“金盆洗手?那要看是改邪归正重要,还是兄弟仗义重要了。况且,偷鸡本身也是件愉快的事。”

“无伤大雅的顺手牵羊能够让人愉快,不是占了便宜的愉快,而是做了一件新鲜事的愉快——你是这个意思?”吴端道。

“对。”

沉默片刻。见吴端不表态,闫思弦便道:“怎么样?是不是拜服在我的智慧之下了?”

吴端耸耸肩,“故事讲得不错,你打算怎么找证据?”

闫思弦从桌上的一堆现场照片里挑出来一张,照片上所拍的,正是死者家厨房里的菜篮子。

菜篮子里有一棵大白菜,几个土豆,两根相对比较干净的胡萝卜,以及一袋沾着很多泥土的胡萝卜。

“我已经想好了,就从胡萝卜开始。”

第9章 他不敢(9)

“胡萝卜?”

好不容易有了点思绪的吴端,再次坠入云里雾里。

“菜篮子里有两种胡萝卜,你看这单独的两根,和其它的菜一样,很干净,显然是在超市买的,可是这一袋胡萝卜,上面全是泥巴,更像是农贸市场的东西……”闫思弦将手机递给吴端,手机上已经打开的地图软件显示:“可死者习欢欢家附近可没有农贸市场,连菜市场都没有。”

“所以呢?”

“所以,习乐乐进城看望姐姐,究竟是空着手来的,还是带了东西?一个农民,没什么钱,带点新鲜的冬菜再合适不过了。”

“就算他带了胡萝卜,那又……”吴端反应过来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要隐瞒?因为……和胡萝卜一起带来的,还有那块有毒的肉!”

闫思弦打了个指向,“恭喜你,智商终于上线了,你这智商上线速度被全国99%用户打败啊……”

吴端不理他的挖苦,继续道:“这么看来,习欢欢根本没提当年被骚扰的事儿,是习乐乐故意那么说,想把咱们带跑偏。

今天那男人在超市门口砸伤人,不过是个巧合,正好让我碰上了,跟习欢欢母女被害案没什么关联。”

闫思弦看了一眼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下班了。”

他起身,绅士地对吴端和李八月躬了躬身,“很荣幸与两位共事,明天见。”

李八月整理了一下手头的案宗,“没什么事儿得话,我也下班了。”

两人刚走,貂芳来了。

“诶?他们人呢?”

他们,自然是指李八月和闫思弦。主要指闫思弦——貂芳从不掩饰看帅哥的爱好。

“下班了。”吴端有意逗她,“只有哥这张脸了,给你看5分钟,逾期收费。”

貂芳翻了个大白眼,失望到有点气急败坏,“下班?毒杀案破了吗他俩就敢下班?八月也就算了,要当爹了,焦虑,能理解,怎么新来的也没继承你加班狂的作风?啧啧啧……小吴同志,御下无方啊。”

吴端的心拔凉啊。以前貂芳总说工作期间两大爱好,第一解剖尸体,第二看小吴同志的娃娃脸,赏心悦目啊。现在可好,吴端明显感觉到,闫思弦来了以后,自己这是要失宠啊。

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呦,傲娇个什么劲儿,我点外卖,用不用给你带一份?”

吴端问道:“你手头还有工作?”

“没了。”

“那怎么不回家?”

“回家一个人吃饭有啥意思?还是对着尸体吃更下饭,要不要一起?”

“不敢不敢,无福消受。”吴端笑着上前几步,“要不出去吃吧,我请你。”

貂芳抱臂,审视地看着吴端,“无事献殷勤,你想干嘛?”

“既然你手头暂时没事,陪我去跟嫌疑人聊聊吧。”

“不去,活人有什么意思。”貂芳转身就走。

吴端还想再劝几句,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