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泼了过来，清冽冷漠，就像冰块和玉石碰撞的叮铃之声。
顾念之皱起眉头，“何教授说得也有道理。alex，我们是不是把他们看得太严重了？”
霍绍恒摇了摇头，“是不是严重，总要去看了才知道。”
他的目光从顾念之脸上一扫而过，“现在没成功，不等于以前没有成功过。而且只要他们在做，总有一天会攻下难题，获得持续性成功。——我们不能等到那一天再动手。”
他还是坚持那个观点。
对于人类来说，技术的进步无可阻挡。
但是对于国家来说，关键的个人实在太重要了。
那些优秀学科，非常依赖领头的重要科学家。
失去一个，可以让这个国家的先进优势起码后退十年，严重的可以后退五十年。
顾念之又觉得霍绍恒的话有道理。
她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蓝星另一边的大美利坚合众国，在半个世纪以前就可以将宇航员送上月球再返回。但是现在，他们连发射飞行器再次登临月球都困难，更别说让宇航员登上月球再从月球返航了。”
如果登月是真的，没有造假的话，那么说明，技术的流失是完全存在的。
都说技术的发展是不可逆转的，但是技术的发展并不是直线型进行，而是螺旋形上升。
再想想以莱因茨为代表的盖世太保，为什么过了半个世纪还在追查当年遗失的一份数据？
顾念之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重重点头：“必须去亲自看一看。”
何之初沉默良久，说：“我陪你一起去。”
霍绍恒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何教授不忙了？”
刚才何之初还以“忙”为借口一口回绝顾念之的建议。
何之初嗤笑，用餐刀在餐盘上狠狠刮了两下，说：“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当然再忙也要腾出时间去看看啦……”
顾念之：“……”
霍绍恒还要再刺激何之初几句话，顾念之在餐桌下偷偷踹了霍绍恒一脚，朝他皱了皱眉，做出个不赞同的表情。
霍绍恒看了她一眼，扬起下颌，故意说：“你踹我干嘛？让我闭嘴？好，我闭嘴，不跟何教授争，你满意了吧？”
顾念之的小脸唰地一下红了，尴尬地不得了，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
这是故意在人前跟她抬杠，还在何教授面前刺激他……
何之初再也听不下去了，将餐刀一扔。
餐刀落在空了一半的餐盘里，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他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到时候通知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顾念之回头望着何之初孤峭的背影在餐厅门口消失，心里有些难受。
她是对何之初没有男女之情，但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对何之初的感情当做是理所当然，并且熟视无睹。
当一个人用心来爱你，哪怕无法接受，也不能轻慢嘲弄。
她觉得霍绍恒太过份了，狠狠剜了霍绍恒一眼，也放下刀叉，起身要走。
霍绍恒叹了口气，飞快地抓住顾念之的手腕，低声说：“……你生气了？那我去向何教授道歉。”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何之初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情，而何之初这人对别的事情都淡漠的很，怎么刺激都没用，唯独对顾念之还有一份执念。
同样是男人，霍绍恒不太相信何之初已经放下了对顾念之的感情。
而这感情，似乎是他唯一的软肋。
对于做霍绍恒他们这行的人来说，非常懂得如何用软肋来刺激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几乎成了他们的本能。
顾念之头也不回，淡淡地说：“何教授对我们的帮助够多了，我希望你不要再为难他。”
“嗯，我知道了。”霍绍恒点点头，松开手，顾念之马上拔腿就走。
刚走出餐厅的门，却看见何之初并没有走远，他抱着胳膊靠在餐厅大门的墙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见她出来了，潋滟的桃花眼轻闪，“念之，你为我说话，我很高兴。”
霍绍恒在餐厅里听见，嘴角抽搐了两下。
这个何之初，想不到也变奸诈了……
第1173章 我要去还愿
顾念之也没想到何之初没有走远，顿时又脸红了，两手绞在身前，很不自在地说：“何教授，我是说的真心话。您帮我太多，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何之初摸了摸她的头，注意到她两手绞在一起的样子很是局促不安。
微微叹一口气，低声说：“你不用感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比起你为我做的事，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何之初在心底默默地加了一句。
顾念之抬起头，一双晶亮的墨色双眸不好意思看着何之初，“何教授，您别这么说。我们非亲非故，您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真不知道怎样报答您。怎么能当成是您应该做的呢？”
好几次顾念之濒临险境，都是何之初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
何之初的手稍顿，从顾念之头上拿下来，扯了扯唇角，垂眸说：“那你以后好好工作，就算是报答我了。”
他知道，顾念之是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何之初默默地想：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顾念之抿嘴轻笑，“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名师出高徒嘛，我一定不会塌您的名头！”
何之初点了点头，“去换身衣服，什么时候出发？”
顾念之看了看手表，“现在还早，我们打算十点左右过去看看。”
而且她还要跟霍绍恒讨论一下，该装扮成什么样的“夫妻”。
顾念之不会说日语，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何之初再次安抚她，“不用太紧张，就当出去玩。别那么上心，不管有关系没关系，都同你我无关。”
他见顾念之对顾家的事这么投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是顾家毕竟是顾念之的后盾，她不能做个没有根的人。
而顾家，就是她最好的，天然的根。
两人一起并肩往楼上走去。
霍绍恒坐在餐厅里，目光深邃地看着这一对背影，慢慢站了起来，也跟在他们后面离开餐厅。
何之初和顾念之刚刚上了二楼的楼梯，何之初的手机就响了。
他本来是不想接的，但是一听那铃声，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打算接电话了，“念之，你和alex先商量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何之初拿着电话往自己住的房间走去。
一进去，他就把门关得紧紧地，划开手机问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打这个电话？”
那边的人声音有些惶恐：“何先生，是这样，有人说是您家亲戚，从乡下来的，要见您。还说还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何之初眉间微微一凝，声音无比清冽冷漠：“说了什么话？什么亲戚？叫什么名字？”
那边的人说话的地方似乎很吵闹。
他捂着手机找到一处安静点的地方继续说：“何先生，她说是您的greataunt[叔祖母］。”
“greataunt？何家还有这个亲戚？我怎么不知道？”何之初不悦地问，“你们确认她的身份了吗？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认亲戚。”
何家的势力在南美崛起，也就七八年的事。
何之初很确信，何家没有他不认识的亲戚。
但是何家发达了，想来打秋风的人也很多，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冒充叔祖母，这个来头有些大。
“我们问了，大致情况都对得上。她还说，当初您从小生病，就是在她家养的病。后来您16岁的时候，您父亲带您离开家乡出来治病，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那人断断续续复述着那位“叔祖母”的话，“她还说还说何家人丁稀少，现在知道您还活着，她很高兴，只是想跟您见见面，看看您长大后的样子，没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