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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您成功逃生(44)

灯光瞬间一暗,再亮起——

那只泰迪熊变成了一只沾满鲜血的小手,那只手上血迹格外浓重,几乎将它染成了纯粹的血红。

只能一搏!

莫奕咬紧牙关,挣扎着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它。

一股大力瞬间传来,几乎如同铁箍箍住一般,将莫奕整个拉了过去。

莫奕一阵头晕眼花,顺着力道整个重重地砸了过去,再回神,却发现他正躺在走廊上。

身下是灰尘仆仆的肮脏旧地毯,一个腐朽的尘土气息充斥着鼻腔。

莫奕有些愣怔地翻了个身。

黯淡的壁灯给幽深狭长的走廊平添了一股暗沉诡异的氛围,冰冷的温度渗入肌理——莫奕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被汗水打湿。

湿漉漉的衬衫黏在身上极不舒服。

莫奕却没有管它,而是平躺在地面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刚才还没有觉得,现在他发现自己浑身都疼的厉害,撩起衣袖来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小臂和手腕上密密麻麻满满地印着都是青紫色的小手印,在他久不见天日的苍白皮肤上,如同浮雕一般地肿着,看上去颇有些惊心动魄的意味。

莫奕将袖子放了下来,劫后余生似的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低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就在这时,莫奕看到,在自己刚刚躺过的地方,卷着一张泛黄的纸。

莫奕心头一跳,一股战栗似的兴奋如同过电一般流遍他的全身,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黑暗的玩具室中,那个女童细弱的声音:

“如果您可以离开的话,我会感谢您的。”

第三十八章

莫奕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背后。

布满灰尘的木门紧紧地阖着,与扭曲不平的门框严丝合缝地卡在一起,歪歪扭扭的字母下,小小的血手印一层层地叠在一起,在肮脏的看不清楚的门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莫奕总感觉这些血手印……似乎变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将头脑中浮现的不详征兆抛在脑后,然后低下头,将那张卷起的纸张拿了起来。

指尖下传来粗糙而富有年代感的触感,竟然颇有厚度。

莫奕抿抿唇,伸手将那张纸张铺展了开来。

灰尘瞬间弥漫开来,在昏暗的壁灯下翻飞翩跹,朦胧了他的视线。

莫奕被呛的微微咳了咳,手上用力将灰尘抖掉,然后凝神向手中看去。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这其实是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集体照。

皱皱巴巴,满身污渍。最明显的是,上面有许多棕褐色的小点不规则的沾染在上面,就像是喷溅上去的一般。

莫奕一愣,赶忙向照片的左下角看了过去。

那里正好缺失了一个角。

莫奕的心脏狂跳起来,使他不由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这是哪张照片了。

它就是那张待在挂在地下暗室内的相框里的照片,在大屠杀后,它被匆匆扯下,然后被换成了那个被送上绞刑架的女人。

那上面棕褐色的小点,就是被喷洒上去的孤儿的血迹。

莫奕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那张一角被撕下的相片,然后深吸一口气,将它缓缓地贴近照片。

矩角对矩角,缝隙对缝隙。

严丝合缝。

那张照片被补全了。

背景是昏黄灰暗的天幕下,阴森幽冷的孤儿院,孤儿院的门前,站着数排身材矮小的孩子,他们的面容模糊而僵硬,营养不良的瘦小身形犹如行尸走肉,无神的眼睛如同两个黑窟窿一般直直地注视着镜头。

在那群孩子的身侧,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而板正的严厉女人,穿着一如往常的朴素黑裙,看上去冷酷而不近人情,在她的身侧同样站着几个护工样子的女人,同样都是一副麻木而冷漠的表情。

在孤儿们的另一侧,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吸引了莫奕的目光。

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看上去平庸的几乎没有什么特色。他站在人群的角落,冲着镜头露出和善的笑意。

莫奕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手随意地搭在他身旁的一个孤儿的肩膀上,而那个孤儿的肢体明显僵硬,肩膀明显的一高一低,仿佛想要逃避他的触碰一般。

透过泛黄模糊的相片,能明显看到那个孩子脸上写着的情绪——

恐惧。

莫奕呼吸一滞。难道这就是那个小女孩把这个做给自己的报酬的原因……?

因为这个孤儿院的真正管理人就在这张照片之中吗?

莫奕的心跳愈快,他向着相片中的那个男人仔细看去,可是那男人的小半张脸被一小块褐色的血迹沾污,让人不由得有些膈应。

他伸出手在相片粗糙不平的表面用力擦了擦,滞留的浮尘被他的动作激起,扬到了半空中。

但是,或许是由于年代久远的缘故,那块棕褐色的血迹牢牢地停留在相片表层,完全没有松动的迹象。

莫奕本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便不再去纠结这个,而是重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照片打量了个遍,在确定自己没有什么落下的线索之后,将这张照片重新卷了起来,放到背包里,然后抬腿向外走去。

穿过幽暗漫长的走廊,在即将到达大厅之际,莫奕听到厅内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心头一紧,赶忙加快步伐,向走廊尽头微明的光亮处走去。

刚刚到达大厅,莫奕就愣住了。

——又一个牺牲者。

这次,是那个选择跟着赵毅成他们的新人。

她仰面倒在大厅的地板上,四肢犹如断线的娃娃一般扭曲地压在她自己的身下。

汩汩的鲜血从她的身下缓慢地蔓延开来,犹如死亡的花朵在缓缓地绽放着,她的胸口和脑袋各破了一个大洞,从创口能看到森白的骨头和内脏,以及破碎的颅骨内红白相见的脑浆。

她用一双残破的浑浊双眼,死不瞑目地盯着天花板,大片大片的鲜血在她惨白扭曲的侧脸上留下脏污的痕迹。

不是被绞死的。

莫奕的眼眸中染上凝重的神色:与其他几起死亡不同,这种杀人的方式……几乎如同虐杀。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莫奕转过头去,只见王泽之正气喘吁吁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看上去极其狼狈,衣服皱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头发乱糟糟的,浑身上下满是灰尘,仿佛在地上滚了一圈一样。他用手卡腰,脊背弓起,急促地喘着粗气,说不上来话。

莫奕伸手想把他扶起来,但却被王泽之的体重压的一个踉跄。

“……”

他若无其事地放开手,调转方向,拍了拍王泽之的背,帮他顺了顺气。

就在这时,莫奕发现,在王泽之的脖颈上,绕着一圈肿胀发青的勒痕,还在缓缓地渗出血迹,在偏白的皮肤上显得分外扎眼,

他的目光微不可察地一顿。

王泽之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终于从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里缓了过来,他吞咽了一口唾液,然后有些惊魂未定地开口说道:

“刚才我……”

话刚刚出口,他和莫奕都同时一惊,王泽之原来温润的音色变得十分沙哑,犹如破铜锣一样,粗砾一样地硌着听者的耳朵。

王泽之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声音这才恢复了之前的音色,虽然依然沙哑,但至少不至于吓到人了:

“刚才……我去院长室了。”

莫奕闻言,目光瞬间严肃起来,他直起身子,凝眸看向王泽之,开口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他定了定神,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现在知道你上次拿到时间表是多难了……我……我遇到了一个女人,”王泽之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喉咙:“我……我差一点就栽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