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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您成功逃生(233)

莫奕扭回头去,只见在神坛背后的那堵被凝结的颜料覆盖着的墙壁缓缓地裂开了蜘蛛网般的裂缝,颜料的碎块悉悉索索地落到地上,紧接着,随着大块大块的颜料向下剥落,只见有尚未凝固的粘稠颜料汇聚成洪流从墙壁内冲了出来。

恍如沥青般粘稠的颜料散发着浓郁而刺鼻的味道,其中混杂着淡淡的甜腻气味。

莫奕缓缓地向着裂开的缝隙的方向走去,里面的光线实在非常昏暗,几乎没有任何的能见度,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有起伏着的半凝固的颜料构成着诡异结构,看上去仿佛是个诡异的溶洞,他走到神坛旁,隐隐约约看到那被颜料覆盖的洞穴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粘稠滑腻的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冷意,缓缓地从黑暗中传来。

莫奕的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他看到,在半凝固的颜料中,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

男人被颜料覆盖了一边的脸孔苍白犹如死人,一双黑洞洞的双眼半是混沌半是清明,紧紧地地注视着他,瘦的只剩下皮包着骨头的手指紧紧地攥着画笔,画笔上还有颜料在缓慢地向下滴着,而在他的面前则是一面巨大的画布,上面是熟悉的干涸褪色的女子肖像,尚未有颜色被补上。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偏执而疯狂的光,仿佛神志不清般的神情令人不由得不寒而栗,他的嘴里还在喃喃地念叨着什么,仔细听去仍旧能够模模糊糊地辨认出,他念诵着的是波德莱尔的诗句。

——这就应该是那位德·克劳斯先生了。

但是莫奕的注意力却被他的手腕紧紧地吸引,心弦缓缓地绷紧。

男人瘦削到之剩下骨头的手腕上缠绕着一层厚厚的颜料,上面牵着一条长长的线,伸入了洞穴中半融化的颜料中去,看上去就像是……镣铐。

他是被锁在这里的。

那么……又是谁将他锁住的呢?

莫奕的头脑中一片混乱,他下意识地收紧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柔软的掌心当中,但是他却仿佛恍然不知。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指根出传来冰凉凉的触感,仿佛是轻柔的手指在自己的指根处拂过,在皮肤上带起一阵战栗,就像是——自己当初在走廊中的时候感受到的触感似的,那时莫奕以为是闻宸,但是闻宸却站在他的右边,而他的左边空无一人。

他猛地扭过头——!

只见自己的左侧凝聚着一个模糊的白影,在注意到莫奕的视线时,那个白影几乎无法啊辨认出五官的面孔上缓缓地咧开一个大大的笑意。

莫奕背后猛地窜起冷意,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他动作迅速地向后退去,但是脚下却仿佛生根似的无法动弹,他向下匆匆一瞥,却发现脚下的粘稠的颜料顺着自己的小腿攀了上来,令他完全无法移动身体,仿佛身体的触觉感官瞬间失灵。

仅仅几秒钟过后,白影消失了。

脚下的颜料仿佛失去了水分似的变得干涸,顺着莫奕的衣物扑簌簌地掉落在地上。

莫奕抬起自己的左手——手指上尚余冰冷的触感。

只见自己的无名指上,端端正正地带着一个金色的戒指,衔尾蛇样式的指环紧紧地环绕着自己的指根,严丝合缝的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上面鸽血红的宝石在光线在闪耀着微弱的红光,仿若蛇眼。

丝丝缕缕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莫奕咬紧牙关,用力将手指上的戒指向下扯去。

但是戒指却仿佛沾在了他的手指上似的无法脱下。

他一共带了两次戒指,第一次的时候,戒指非常明显的比自己的手指大上一圈,第二次的时候,虽然那时候莫奕的神智并不是非常清楚,但是他依旧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将戒指撤下来的时候,戒指的边缘将自己手指的皮肤划的生疼。

戒指在逐渐地缩小——直到现在,终于完完全全缩小到了最适合自己手指的大小。

这个副本的确有幕后者。

但是不是莫奕之前所猜想的一个。

而是两个。

其中一个是克劳斯先生,他是画家,是他为油画一遍遍的上色,并且也是这个轮回中受苦的西西弗斯,而另外一个,则是将克劳斯锁在其中的白影,它从副本刚开始的时候就开始一步步地将玩家引向副本的深处,也是它在走廊中给莫奕提示,让他带上戒指。

那——白影会是谁?

莫奕手脚冰冷,转身快步跑向神坛中的棺材,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棺材板猛地推开,只听“哐当”一声,棺材的盖板别莫奕重重地推在地上,发出沉重而空洞的声响,其中的内容物也随着棺材板的移开而显露出来。

只见在棺材里鲜红的柔软绸缎内,空无一人。

莫奕有些嗡嗡作响的耳中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他转过身,循声向着自己的身后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直直地站在自己的身后——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在了这个混乱而扭曲的房间里,他依旧身穿着笔挺漆黑的制服,苍白僵硬的面孔看上去仿佛是被硬生生扣上了一个不合适的面具,一双漆黑而空洞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莫奕。

只见管家将右手按到自己的左胸上,然后缓缓地弯下腰,向着莫奕施了一个标准的礼。

他本来阴沉而疏远的声音变得恭谨而温顺,轻声喊道:

“——主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莫奕愣住了——主人?什么主人?

自己乱成一团的思绪被管家的话语打断, 现在莫奕反倒是冷静下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仍旧弯着腰的管家,然后扭头再次看向身旁被自己推开一半的棺材。

深黑沉重的棺木里面是鲜红柔软的内衬, 上面没有丝毫的压痕。

莫奕伸出手指,轻轻地在棺木的内衬上摩挲了一下,指腹下传来的细腻触觉中带着微微的颗粒感,他感到自己的思绪逐渐的沉静下来, 脑海中缓缓地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想——莫奕的动作微微一顿, 双眼不由得微微瞪大,指尖不受控制地收紧,将棺材的内衬扯出细微的皱褶。

他缓缓地扭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管家,开口问道:

“你认我是主人, 是因为这个吗?”

莫奕抬起自己的左手, 左手无名指上的鲜红宝石在光线在闪动着微光。

管家直起身子,苍白的面孔上漆黑的双眼紧紧地注视着莫奕,回答道:

“您继承了指环,就是继承了宅子和所有的仆从。”

莫奕缓缓地深吸一口气, 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微微加速, 声音低沉而缓慢:“既然我现在是你的主人了,那么, 你必须诚实回答所有我问的问题, 包括关于你的前主人的, 对吗?”

管家苍白僵硬的面孔看上去和刚才一样毫无波动和变化, 静静地说道:“当然。”

胸口处仿佛闷闷地堵着沉重的石头,喉头微微滚动,莫奕终于问出了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就想要问出口的问题:“你的前任主人,德·克劳德先生,到底有没有结过婚?”

管家的回答没有丝毫的停顿:“没有。”

“所以……克劳斯夫人,并不存在?”

“是的。”

莫奕只感受到有无数混沌而复杂的情绪堵在心口,只有两个清晰的字浮现在脑海中:

——果然。

所以本该躺着克劳斯夫人的棺材里空无一人,所以每次的婚礼都会在即将举行前停止,

她并不存在,也从未存在过。

但是……那画像中的女人,和那个模糊的白影,又会是谁呢?

莫奕皱起眉头,心头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但是啊还没有等他循着那模糊的线索继续思考下去,就只听自己的身后传来轻微的湿润的响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粘稠的液体中蠕动着——

他猛地扭回头去,只见在自己身后由颜料组成的溶洞中,那个骨瘦如柴的男人正在无数干涸和半干涸的颜料中挣扎着,一张惨白的面孔直直地朝向着半空,混沌的双眼中,之前神经质而偏执的神色缓缓退去,露出茫然而空洞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