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乱情抄(2)

作者: 西河素月 阅读记录

可是一贯软弱听话的贺彦晞却很坚持,他虽然很害怕这位颇有威严的父亲,却仍是不肯起身退让,只是颤着声音说:“求父亲答应我。”

贺冲海冷笑了一身,又走到他身前来,用一种很蔑视的目光看着他伏在地上的头颅。

他冷着声音,质问:“怎么,你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那姑扇儿就值得你这样!”

贺彦晞飞速地抬起头看了贺冲海一眼,他的嘴唇动了动,大概是想说“值得”,可是他一触到贺冲海那严厉的目光,就不敢说了,又将头磕在了地上。

“孩儿……孩儿只是……爱她这一个。”

贺冲海有意灭一灭他这儿子的兴头,就说:“好,我可以答应你。”

贺彦晞心上狂喜,就连磕了三个响头:“多谢父王成全。”

贺冲海又说:“瞧你没出息的样子,先别急着高兴,我可是有条件的。”

“不知父王有什么条件,孩儿无有不依。”

“哼!我说这条件也不是要为难你,只是要试试你的决心。你若是心意不坚,就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在两道水边上,有一块一人高的石头,约有百来斤重,你若是凭一己之力,将它搬到九安山的山顶上去,这件事我就答应你。”

“这……这……”贺彦晞只觉得背上的冷汗流得是更厉害了。

贺冲海颇为和善地笑了笑:“怎么,你连这个决心都没有?那么,这件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不,父王,孩儿答应就是。”他又伏身磕了个头,捡起一旁的拐杖来,紧紧地夹在左臂下,一高一低地走出了贺冲海的寝宫。

贺彦晞的左腿是六岁那年骑马摔断的,膝盖以下都没有。

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有了这个残缺,上头又有三位强健威武的哥哥压着,他就终日阴郁不乐起来,长年将自己关在屋里看书,与身边人也没有什么交谈。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如今这样一幅卑怯的样子,甚至连旁人的目光都不敢直视,只是低着头,佝偻着身躯,愈发显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是那个舞姬却是不一样的。

他也见过许多女人,他的母亲早就死了,可是她生前也曾温柔地关切爱护过他。

但是她不得章法简单粗暴的爱护反而使他觉得厌烦。

第2章

他把从书上看来的东西放在自己母亲身上,只觉得她是那样一个粗鄙的人,却也心疼她竟是这样一个无知的人。

而另外的女人呢,与他最亲密的应该是他那位夫人了吧。

可是那位夫人总是用一种鄙夷地目光看着他,甚至都不允许他进去她的屋子,更别提能对他有什么温柔言语了。

她对他说的话从来都只有无尽的挖苦和嘲笑。

她甚至当着他的面和别人厮搂着调情,这件事十分打击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可是他甚至连上前去叱问一声都不敢,只是因为搂抱着他夫人的那位男人是那样强健威武的一位汉子,至少他是一个健全的人。

而他呢,他不是,他的半只腿是断了的,他甚至连讨女人欢心的本事也没有。

他心里是怎样的苦闷啊,他是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可以温柔地抱着他,安静地听一听他的痛苦。

没有嘲笑,也没有鄙夷,有的只是疼爱和关切,还有善解人意的开解。

这大概就是他会轻易对那位舞姬着迷的缘故。

因为她是那样美丽的一个人,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那阴暗而卑微的心。

昨天晚上,为了庆贺贺王六十岁的大寿,宫殿里是好生热闹,四处是张灯结彩,就在园子里摆下宴席,又请来当地有名的戏班子唱戏,咿咿呀呀好不动听。

他坐在席间,眼里看见的是四周热闹的景象,可是这份热闹却与自己毫不相干,他只觉得不自在,恨不能立即离开,回到他那阴暗无光的屋子里去。

这时,就见戏台子上那唱张飞的角退了下去,唢呐声也停了。

却弹起了古筝,叮叮咚咚,如幽泉暗涧,水声潺潺。

就在这轻灵的音乐声中,一个身着蓝布衣裳,头裹刺花帕子的女郎跳上台来,腰中束一条白色腰带,将腰身扎得纤细,盈盈可握。

她手中拿了柄三尺长剑,先是舞了一套剑术,跳跃挪移,既轻灵又快活,就像是腾跃而起的白兔,行影虚化难测。

这女郎的剑法舞得是那样的飘逸,这使得就要借机遁逃的贺彦晞也坐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只恐错过了什么。

忽然,这女郎跳下高台,一剑刺到了贺冲海的身前。

贺冲海旁边的护卫早扬刀将人护住,怒喝一声:“退开!”

女郎不惊不慌,手上剑尖一转,挑起桌上的一杯酒,盈盈笑道:“姑扇儿敬大王酒。”

贺冲海一见她那明丽照人的面貌,就晃了心神,忙将那两名护卫呼退,起身上前,双手捧起姑扇儿剑上微微颤着的酒杯,笑着饮了。

姑扇儿将身一转,脚尖一点,就跳开许远,又分外轻盈地舞起她手中的那柄剑,时而向席中宾客刺去,惊得众人慌忙躲避,尖叫连连。

贺冲海却觉得有趣,一面抚着他那把硬实的胡子,一面抚掌,很是大声地欢笑起来。

突然,姑扇儿舞到了贺彦晞身前。

她又故技重施,一剑向着他刺了过去。

谁想贺彦晞见了她,早痴傻了,眼见剑到了身前,也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怔怔地盯着姑扇儿。

姑扇儿自有分寸,那剑贴着他的眉心,倏地一颤,就收了回去,临了,她一转身,向贺彦晞眨了眨眼,就跳开了。

贺彦晞眼见她远去了,才感觉到后怕,想到方才那剑就贴着自己的眉心,冷不丁就冒了一身冷汗。

可是他心里却是那样的欢快与惊喜,方才姑扇儿回头向他眨眼的举动深深地映在他脑海中,只是挥之不去。

他痴痴地向场上梭巡着姑扇儿的身影,可是她很快就退了下去,看不见了。

他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失落,就拿起身边的拐杖,颠着脚,肩膀一高一低地走出了贺王宫殿,顺着两道水的河岸缓缓前行。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什么地方去,可是离那份喧嚣的热闹远了,独自走在这黑暗的寂静中,就有一份淡淡的欢喜升上来,那是姑扇儿带给他的。

他可以安静地平味她的那份美丽与动人,而不用受人打扰。

这时他走到了一株垂柳树下,柳树细软的枝条垂落在河面上,给夜间的风徐徐吹动着,在水面上荡出一些微小的涟漪。

“她这时在做什么?她也在想着我吗?”

他在心里痴痴地想着,就摘了根柳条在手上,靠着柳树坐下了,又将拐杖搁在脚边,将柳条的细叶一点点地摘去,一圈圈地缠在手指上。

“她大概根本就不记得我吧,她怎么会记得我呢,她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大概早有了中意的情郎了吧。”

他将手指上缠绕的枝条解了下来,开始一个个地打结。

柳条上的结是越打越多,可是他的心却是越想越乱。

“可是她若不是在意我,又为什么要向我刺那一剑,而又是为什么,要向我眨眼睛呢?”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将枝条丢在河面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身后有人笑了一声:“是哪位多情的人在这里独自叹气呢?”

贺彦晞忙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身量高高瘦瘦地,在远处站着,慢慢地走了过来。

无意间给人听见了自己的心事,他只觉得羞赧,也顾不上看一眼对方是谁,就要起身离开。

可他越是想赶紧离开此处,手脚就越是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摸到了拐杖,试着起身,连试了三次,手脚才没有发抖,很是稳当地站了起来。

那人却早快步走近了,有些惊讶道:“原来是贺王的公子在这里长吁短叹,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上一篇:嫡长孙 下一篇:农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