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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娇(40)

副导演的声音低沉,发愁地说:“拍出来就算是完成咱们哥俩的心愿了。可特效弄不出来,片子也没办法上映。”

后来声音便渐行渐远,不太能听得见了。

谢颜怔了怔,又继续卸妆了。

他从小就很喜欢看电影,明明是最讨厌热闹的性格,却在每次周末下午放电影的时候提前占最好的位置。小孩子都坐不住,周围闹哄哄的,可谢颜却满心都沉浸在剧情里。

瑰丽的、颓靡的、沮丧的、绝望的、痛苦的或是幸福的。

千百种人,千百种选择,也就有了千百种人生。

他并不羡慕,只觉得有趣。

这是谢颜无趣的生活中难得的闪光点。

直到后来,谢颜第一次接触到镜头和剧本,才明白原来自己不仅是喜欢,还想要体验,将这段演绎记录下来,呈现给别人。在拍《白鲸》之前,他还不是这么明确地明白,拍电影不是一个人,是剧组里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的结果。

谢颜卸完妆,拿冷水洗了把脸,径直朝外面走过去,果然孙怀君和副导演两个人在拐角处的窗口那吞云吐雾,对着彼此的苦脸抽烟。

孙怀君一抬头,看到是谢颜,问:“你还没走吗?”

谢颜也靠着墙,半蹲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根烟,点了火,轻声说:“刚刚说的话,我听到了。”

孙怀君老脸一红,虽然他平常总是喊穷,抠门得要命,可真让别人知道境况窘迫,还是挺不好意思的:“缺钱怎么了,缺钱也缺不了你一口饭。你别多想,好好拍戏就行了。”

周玉才走过来,就听到谢颜说:“剩下的五万块不用给我了。”

副导演急了:“你拍了这么久,片酬总共就十万,你那五万我们还不缺。”

谢颜抖了抖烟灰,摁灭了烟头。他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戴上口罩,说:“五万块,至少是剧组几天的盒饭钱。不饿到我,也不能饿到别人。”

他只做自己能做到的事,便问心无愧了。

周玉急急忙忙地跟上来,对方才听到消息还很惊讶,问:“谢哥,你不要片酬怎么生活啊?”

谢颜的脸上戴着口罩,周玉看不到他的表情了,只听他说:“我花不了多少钱。”

周玉兢兢业业地开着辆破车,将谢颜送回了家。他一路上都在想,要是自己是谢颜,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拍完了一部电影,结果最后因为资金不够,可能就上映不了了,可能就要爆炸了。

而且谢颜拍了这么久,天天这么辛苦,片酬就十万块钱,还不够自己买个表的。

就这样,谢颜还想着给傅哥结账,约等于倾家荡产为对象付出了。

这段情这段爱是真的。

为了守护这段爱情,周玉很快把小报告打到傅青那了:“傅哥,和你说件事。谢哥拍的那个电影,今天听到导演说没钱了,可能上映不了。”

傅青回他:“嗯。”

第二天,傅青去片场接谢颜回老街吃饭。

他到的时候,剧组乱糟糟的,机器都收起来了,似乎因为最后一个镜头没拍好,又要重来。孙怀君和谢颜站在一起,看着方才的录像,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周围的剧组工作人员正急着让机器就位,没人注意到片场多出了一个人。

傅青记得周玉说过,自己在谢颜身边或是不在,他就像是两个人,脾性大不相同。

傅青没将这句话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小谢的性格很可爱,不论在哪都是。

可这次傅青没有叫住谢颜,而是藏在人群里,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起来。

果然能寻出许多不同。

比如现在,他同别人说话的时候很冷淡,并不是生气或者没有耐心,就是性格上的冷淡,不在意别人,没什么表情,说话也很少,不到必要的时候就不会开口。

可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一样的,会有很多小动作。不高兴的时候会轻轻皱着眉,回答起来有很多话,开心的时候会笑,连眼底都含着光。

兴许是看得久了,谢颜注意到了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他一抬头,隔着许多人,许多机器,却一眼便看到傅青,仿佛别的人、别的事都成了背景,在他眼里并不存在。

谢颜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他怔了一下,将那些乱糟糟的头发理到耳后,抿了抿唇,朝傅青微微笑了一下。

傅青怦然心动。

他忽然想,他的小谢,是不是也喜欢着自己。

因为所有的喜欢都有迹可循。

他好像找到小谢喜欢自己的踪迹了。

可或许也不是。

第35章 投资

最后那一场戏拍得很顺利。

其实那一幕拍完后,孙怀君都觉得很满意了,所以才让剧组的人收工。还是谢颜从水池里上来后去找他,指出方才自己有一个镜头情感有很细微的偏差,孙怀君仔细看了几遍,觉得确实如此,才又重拍了一遍。

谢颜冲了个澡,很快地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还是长款纯灰卫衣,黑色牛仔裤,头发就急急忙忙拿毛巾擦得半干,蓬松地堆在脑袋上,幸好他的脸好看得惊人,头发才不像一堆杂草,反而像是特意做的造型,又嚣张又张扬。

一旁的化妆助理看着谢颜这么随意,很羡慕地说:“哎,脸好就是这样,连衣服都不用穿好的,套个麻袋都能走T台。”

谢颜难得多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周玉见傅青来了,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自觉地开着小破车去逍遥快活了。

谢颜三两步走到傅青身边,略仰着头,眼睛里浸透了水,还是湿漉漉的。

傅青替他理了理蓬松的头发,里面的发根还是湿的,随手把卫衣帽子盖到谢颜的脑袋上,叮嘱了一句:“别着凉了。”

谢颜点了下头,又戴上了口罩。

两人走到停车场,谢颜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习惯性地打开半边窗户,单手撑在上头。

是有点任性的小孩子的模样。

傅青踩下油门,驶往老街的方向,问:“小谢喜欢拍戏吗?”

谢颜的声音隔着一层口罩传出来,有些模糊:“喜欢。”

他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很喜欢。”

今天傅青看到谢颜同别人说话总是很简明,他的话很少,又厌烦拖拉,不会多说一句。可是傅青发现他同自己说话时就很不同,谢颜有的时候会刻意多说几句,像是在表示他的回答真的很认真,并不是敷衍。

虽然谢颜已经很可爱了,可傅青又发现了多一处的可爱。

傅青问:“这部戏快要拍完了,拍戏时什么感觉?”

谢颜撑着下巴,看向窗外。路边的风景飞驰而过,他半垂着眼,路灯昏黄的灯光落在了谢颜的脸上,显得难得的宁静温柔。

他想了片刻:“拍戏的时候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体验另一种人生,很短暂,但很有趣。”

谢颜拍完戏从水池出来后才洗完澡,身上的水汽飘散在风里,还有很轻的沐浴露的味道,似有似无,总是往傅青的鼻子里钻。

傅青犹豫了一下,打开另一边的窗户,才能继续冷静理智地问:“那拍完了呢?会想要给别人看吗?”

谢颜歪着脑袋:“会想的。一个剧本,一个导演,许多个演员拍出一部戏,演出这段人生,当然是想要被更多人看到的。”

说到这里,谢颜似乎又想起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揭开口罩,拿出一根烟,不过又放回去了:“而且拍戏是要花钱的,得给别人看才能赚回来。否则孙导可能要疯了。”

他很少开玩笑,只这一句话便将傅青逗笑了。

傅青轻声说:“对小谢来说,一部戏也是一段完整的人生。”

这话说得很轻描淡写,却让谢颜回忆起了曾经向傅青保证过不再过度入戏,他偏过头,朝傅青解释:“傅哥别担心,我现在已经能克制住自己,在拍完后就出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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