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先前去外面打仗,大半年未归,乍一回来她便喜欢黏着他,不过现在日子久了吧,苏瑜反倒开始嫌他老管自己了,巴不得他天天在外面忙得昏天黑地,也好让她得空捧着自己心爱的杂书看个昏天黑地。
就比如最近她迷上了一本叫做《山坳里的小夫郎》的书,看得废寝忘食,吃完饭什么都不愿意干,只想捧着书来看。
蝉衣曾经整理时偷偷瞟过两眼,这书里的一些描写太过大胆,尤其是晚上吹灯之后那个书生小夫郎与他家碧玉小娘子翻云覆雨的画面,看得人是面红耳赤,羞赧不已。她脸皮薄,不过匆匆一瞥就不敢再看,只觉得臊得慌。
不过苏瑜的表情就平静多了,只偶尔露出慈母般的笑意,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
这会儿苏瑜还在看,蝉衣跪坐一旁为她焚香,目光时不时瞥一眼姑娘手里那本书,心里不由一阵感叹。其实大衍对女子并不苛刻,看这种书的也不仅只有她家姑娘,可如此光明正大,看得坦坦荡荡的,估摸着还真只有姑娘一个。若说脸皮厚,京城里她家姑娘排第二,只怕没人敢占第一。
就是不知道如果哪一日被三公子给撞见了,那得多尴尬。
便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青黛刻意放大的声音:“三公子,您怎么突然过来了?姑,姑娘在屋里……”
第24章
三, 三哥来了?
苏瑜吓得捧着书的手抖了抖,目光迅速扫向四周, 还没想好把自己的宝贝藏在何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她情急之下先推了蝉衣去外室抵挡一阵,自己则是把书塞进自己的衾被里,紧接着理了理衣襟,若无其事地从内室走出去。
苏丞进屋后看到蝉衣, 正问姑娘在何处, 苏瑜已经笑盈盈地出来了, 十分热情地上前来挽上了他的胳膊:“三哥, 你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这丫头只有做了错事才会对他这么亲热, 苏丞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目光瞥向内室的方向:“弄弄在做什么?”
苏瑜抓着她三哥手臂的力道加重几分, 苏丞感受到了, 可她自己却浑然不知,笑魇如花:“没什么啊, 就刚刚睡了一觉, 做了个梦。”
苏丞侧目打量她,她发丝没有半分凌乱, 衣襟也整整齐齐,尤其那一双眸子,水灵灵的分明精神得很,哪有半点刚睡醒的样子。他垂下眼眸, 看见了她抠着自己衣袖的食指,声音淡淡:“撒个谎都不会。”
苏瑜一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匆忙把一勾一勾的食指收回来背在后面,面上笑得比蜜饯儿还甜:“哪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苏丞却不理她,径自进了内室。
苏瑜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忙不迭跟上去,抢在他前头张开胳膊挡住了苏丞的步子:“三哥,咱们都这么大了,我好歹是个姑娘家,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进我的闺房?”
苏丞双手背在后面,面色清冷,又带着少许严厉:“这时候跟我提男女大防?青天白日让青黛在外面望风,我倒要看看你平日自己关在屋子里都干些什么。”说着瞥了眼她张开的胳膊,眼皮低垂,面上不动声色,“再敢阻拦,去院子里罚站。”
三哥严厉起来是真的恐怖,苏瑜哆嗦一下,讪讪闭嘴,侧身让他进去,一双手却下意识抓紧了衣角,目光求救地看着一旁站着的蝉衣和青黛。那二人却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分明便是“自求多福”的意思。
一点也不仗义!苏瑜心里暗暗想。
苏丞在苏瑜卧房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乱七八糟的床榻之上。大白天蝉衣青黛她们未曾叠被,明显不正常,他本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走了几步却又犹豫了。
他们如今是兄妹,他这样似乎的确不太好。
这时苏瑜也已经跟进来了,一见她三哥在看她被子,她那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面上却装的镇定:“三哥你看,我都说了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睡了一觉而已。”
苏丞睇她一眼,她乖乖闭嘴。
苏丞到底没翻她的床榻,而是神情肃然地退了出去,转而对着两个丫头呵斥:“你们二人,院子里罚站一个时辰。”
没有被三哥搜出东西来,苏瑜底气十足:“三哥干嘛处置我的丫头,她们也没犯什么事,都很尽职尽责的。”
苏丞又看向她,神情严肃:“你这个主子,也一起去外面站着。”
苏瑜彻底呆了:“……三哥,我又怎么了?”不是没搜出来吗,那还要罚?
“你自己心里没数?”苏丞作势要打她的头,苏瑜吓得躲避,又听她哥淡声道,“如果觉得冤枉了,我就传碧棠和紫坠来问问,看你这几日在屋子里都做些什么。又或者,你把你的褥子翻出来,让三哥看看里面藏了什么。嗯?”
苏瑜面色一白,心虚的顿时不敢接话,自个儿很听话的抱头出去罚站了。
这时候太阳有些毒,照得人眼晕,苏瑜没站一会儿脸蛋儿便红润起来,嘟着嘴有些委屈,却又半点不敢抱怨,只心里暗暗骂他三哥一点都不友善,这个时辰不去他的神策营或者卫机营看看,居然来找她麻烦!
约莫站了两刻钟,苏瑜的腿脚就开始麻了,这时,青枫从外面进了韶华居,看到苏瑜在罚站一成不变的脸上似有诧异,随后又面无表情朝着她的方向行了礼,然后沉默着进了屋里。
青枫过来,必然是有事情禀报,苏瑜料定三哥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便自己踢踢腿,扭扭腰来活动筋骨,总算觉得整个人不是那么难受了。
刚理了理衣襟重新站定,苏丞便从里面出来了。
看见三哥,苏瑜站得十分笔直,乖巧的不像话,只一双眼委屈哒哒地看着她,好像谁欺负了她一般。
苏丞瞥她一眼,神色比方才罚她时多了份凝重:“去换身素净的衣服去太子府,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怎么了?”苏瑜顾不得跟她三哥装可怜了,面上有些迷茫。
苏丞顿了顿:“太子妃薨了,平南侯夫人和苏琬已经去了,你是苏家的女儿,也要去。”
苏瑜听到这个消息时,陡然一愣。
当今太子妃苏珺,是平南侯嫡长女,苏瑜的堂姐。在苏瑜的印象里,她这位大姐姐不大爱说话,但秉性单纯善良,对府上所有人都极好,她虽然是大夫人花氏所出,但和苏琬那目中无人的性子不同,苏瑜对她还是有些尊敬的。
其实这几年太子妃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几乎待在太子府里足不出户,苏瑜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她了。
苏瑜心上顿觉发堵:“大姐姐才二十一岁,就这么没了……”生命真是很脆弱呢。
她记得以前跟大姐姐说话时,她总说日后要嫁,便嫁个一心一意对她的男子,不求权势荣华富贵一世,但求两心相映恩爱一生。
只可惜她嫁给了太子,天底下最不可能实现她愿望的男人。
苏瑜去太子府时,苏丞并未陪同,只她一人前往。
乘马车到达太子府时,门匾上早悬起了白绫绢花,左右两侧各挂着一只写着“奠”字的白灯笼,周遭寂静非常,笼罩着浓浓的哀伤。
苏瑜定了定神,举步入内。
她穿了件素白色水墨纹的袄裙,发上未戴首饰,只簪了一朵小白花,精致的脸上未施粉黛,干净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微风吹起她的裙裾,肆意飞扬,缥缈间似欲乘风归去。
苏琬身着孝服在灵前跪着,侧目看到这样绝美出尘的苏瑜,眸中有复杂之色一闪而过,拳头握紧了几分。
见她在自己身旁跪下,苏琬冷笑:“三姐姐打扮的这般清新脱俗,是觉得大姐姐没了,你便有机会攀上枝头吗?”
苏瑜微怔,凝视她好一会儿,眼底带了丝薄怒:“棺中躺着的,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没想到此时四妹妹最先想到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