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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笙(383)

作者: 南墨离 阅读记录

稍显生硬的南诏官话,从这女子口中说出,倒是也有股别样的韵味。

不过,这女子说什么,酒鬼?

惠帝挑了挑眉,想着自己若此时笑出声来,是不是会有损威仪?

可是,怎么会有女子取这样的名字,叫什么不好,偏要叫什么酒鬼……

知道匈奴人取名字都比较奇怪,但是这么奇怪的,还真是头回听说。

惠帝视线扫了一圈,便见不少大臣都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显然是跟他想的差不多。

偏那匈奴女子跟匈奴使者,都没有察觉到惠帝跟众臣的奇怪之处,那使者还走上前来,向惠帝行了一礼,然后,用非常隆重地口气介绍了自己身边的那名女子。

“尊贵的皇帝陛下,这位,乃是我们匈奴的玖瑰公主,吾王命下臣带着玖瑰公主来,向您致以最真诚的敬意。”

这话一出,朝臣们纷纷对视,大概都明白了,匈奴人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这匈奴人行事也忒没规矩了,想要送公主来和亲,事先却只言未提,单等到宫宴上提出来,该不会,还打着别的主意吧?

惠帝显然也觉得挺吃惊的,原来这廷下女子,竟然还是个公主!

匈奴王送个公主来,难道仅仅是为了向自己展示诚意么?

可这公主已经送来了,若是当廷拒绝,匈奴人的面子上,只怕也过不去,再者,怕是也要影响和谈。

惠帝陷入了犹豫。

这个时候,他性格中原本就有的缺陷,便又显露了出来。

作为一个君王,不够决断,实乃大忌。

可惠帝天性如此,这非是后天通过学习帝王之道,就能完全改变的。

在很多事情上面,惠帝性格里的这种缺陷,都会表现出来。

只不过,有些时候会比较轻一些,而有些时候,则会很严重,严重到,大家几乎都能看得出来,他在犹豫不决。

匈奴使者想来也看出了惠帝的犹疑,不慌不忙地又行了一礼,笑得更加恭敬:“尊贵的皇帝陛下,吾王的意思,是想要将我匈奴最珍贵的明珠,献给您,结永世秦晋之好,不知您觉得,意下如何?”

惠帝眼中微微一闪,下意识地去看自己下手边坐着的皇后。

皇后半阖着双眸,好像对匈奴使者的话,并没有听见一样,又或者,是听见了,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意见。

倒是皇后身后的荣贵妃,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不过,皇上这会儿注意力在皇后身上,也就没注意到荣贵妃的反应。

荣贵妃用力地攥紧双手,精美的护甲刺进掌心,将她保养得宜的掌心刺得一痛,她却没心思去管。

这些年,皇后不大管理后宫诸事,她协理六宫,除了跟皇后争宠夺权,忙得最多的,就是防备皇上身边那些年轻貌美的女人了。

可没想到,防备来防备去,最后却杀出个异族的妖精!

瞧那什么公主,一双眼睛大的,跟玛瑙珠子似的,眼窝子青黑一片,一看就不吉祥,说不定,是得了什么不能说的病呢!

荣贵妃看匈奴公主不顺眼,便将人家所有的优点,都看成了缺点,觉得这“酒鬼”公主上上下下,挑不出一点儿好来。

其实,她这么瞧不上匈奴公主,无非也就是心里的酸意在作祟罢了。

她虽得惠帝宠爱,但到底不是独宠,这些年,送进宫里来的年轻女子,一茬儿接着一茬儿,虽然大部分都被她暗地里收拾了,可她心里也明白,这些女人,是收拾不尽的。

而她的容颜,却会一日衰败过一日。

纵然保养的再好,也掩盖不了,她年华渐老,容颜渐败的事实。

荣贵妃看着看着,视线忽然又转向了皇后。

看着皇后挺直的背脊,荣贵妃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又松快下来了。

但与此同时,她又有一种心有戚戚焉地感觉,仿佛是从自己的内心状态,想透了皇后的内心状态一样。

一瞬间,一种微妙的平衡感,充斥在了荣贵妃的心头。

正当荣贵妃心内五味杂陈之时,忽然听见,惠帝哈哈笑着说道:“既然匈奴王一番美意,那朕自然不能回绝,如此,便将匈奴的明珠,留在我南诏吧!”

荣贵妃一听这话,心里陡然一跳,双目微微睁大,瞬间目光如刀一般,射向了玖瑰公主。

第489章 敲打

匈奴使者跟公主听到惠帝应了,皆跪下行了大礼。

惠帝笑着摆了下手,叫了起。

匈奴使者站起身来,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荣贵妃耳边尽是嗡嗡的声音,一概没有听到。

不过,看惠帝那满意的样子,想来也是说了什么好听的话。

天子一言,胜过千金,荣贵妃知道,此事绝无转圜的余地了,这南诏内宫,又要添一位新人了。

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涩然,喉间哽得厉害,荣贵妃端起酒杯,恨恨地将杯中美酒,一口饮下。

大皇子脸色也不太好看。

也许,这件事情落在他自己头上,他也会觉得是美事一桩,可是,放在自己的父亲身上,他便觉得接受不了了。

因为,他心疼自己的母亲。

自少时有记忆开始,他便记得,每逢宫里添新人的时候,他的母妃荣贵妃,便不开心。

荣贵妃不开心了,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不开心。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便是他的父皇,那高坐在御座上的男人,还有,站在下面,名字奇怪,穿着也不规矩的异族女子!

就这副不知羞耻的德行,还公主呢!

南诏的公主,就算不是养在深闺,可一言一行,皆非这个什么劳什子“酒鬼”公主,能比的。

玖瑰公主却仿佛对周遭打探的视线全然无感,一双大大的水眸,只盯着惠帝,一副分外专注的模样。

越是身居高位者,一般就越喜欢别人崇敬的视线,惠帝亦是如此。

玖瑰公主专注而热切的视线,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但惠帝想,素闻匈奴风气开放,想来这公主也是不通南诏规矩,才会如此直白地瞧着他看。

不过,直白有直白的好处,在见多了内敛而羞涩的爱慕眼神后,这匈奴公主热烈的视线,倒是也挺新奇可爱的。

说白了,不过还是潜藏在心底的劣根性在作祟罢了。

有了这和亲一事做缓冲,接下来的和谈,就顺利多了。

匈奴给出的条件几乎可以说,对南诏极为有好处,惠帝又哪里会不应?

就算不少朝臣们都觉得匈奴此举可能会有什么阴谋,可现在,阴谋并未出现,惠帝看到的,只是匈奴的“诚意”而已。

匈奴公主暂且退下去了,匈奴使者也归了座,笙歌再起,舞乐齐鸣,觥筹交错,暖香融融。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宫宴始散,群臣渐渐散去,匈奴使者也回到四方馆,接下来的几日,他将在鸿胪寺卿的安排下,游览邺京大好风光。

这是惠帝对他的赏赐,他也不好拒绝,只以为是惠帝对匈奴献上玖瑰公主的举动满意,才做了如此安排。

邺京城可不小,没个几日功夫,想好好逛一番,可不容易。

因而,这匈奴使者,必然不能尽快返回匈奴了。

他又哪里会想到,惠帝留下他,不过是个借口。

一个用来牵制匈奴王的借口。

当然,还有那位“酒鬼”公主。

与其说惠帝完全是被美色迷了眼,倒不如说,是想要留下公主,来达到牵制匈奴王的目的。

一个臣子的分量或许还不够重,那再加个公主,匈奴王总要掂量掂量了吧。

西北那边的情况还不知如何,也不知行事是否顺利,惠帝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

尽管,他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想好了最坏的应对之策。

宫宴散后,惠帝没有去见那位“酒鬼”公主,也没有赐下封号,只命将人安置在一处宫殿,并让宫人们小心伺候,而惠帝自己,却去了皇后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