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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或否(60)+番外

作者: Kashchey 阅读记录

初二过完,杜云忙络起来。原来自由睡到中午的两姐弟不得不早起恭候要来访的亲戚。等候的过程总是无比漫长又引人遐想。安宁从过来没有见过杜云的娘家人,听说她的家族根枝庞大发达,却一家子都是保守刻板的古董。杜云是这些年里头那个大笼子里飞出来的小鸟,飞远了笼子,在异乡他地落地生根。安宁怀着奇异的期待,莫名其妙地觉得安楠楠的家人和杜云的家人有莫名的相似,她们又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也许,当然只是也许,可是也不保准,她们真的会有亲戚关系?第一眼看到安楠楠的那种熟悉大概是她和杜云眉眼之间的某处神似的缘故吧。安宁的等待除了无聊倒是还平白无故地添了许多的期待。真的在这种情景下见到安楠楠,说什么好呢?做什么样的表情才能掩饰住分别后的狂喜?当然,自从上了大学,一年有两次的分别,却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的难耐。

初三,上门的是最小舅舅一家三口。舅妈客客气气地参观房子院子,安彦陪着。舅舅在沙发上翘着腿,说话的时候稳稳当当,不急不缓。严肃的态度就像是参加电视访谈的政客,和记忆中,以及杜云故事里的安少林大相径庭。如果安少林是首浪漫主义的诗,那舅舅就是宣传栏里的官方通知,一板一眼。表妹呢,就像是安楠楠在画框里的样子,懂事,会甜甜的笑,让安宁见了就觉得滑稽。相较之下,安宁和安彦两个一看就是没受过管束的野蛮人。安宁向来对这个年纪的男人没有好感,虽说是自家亲戚,只一面也亲近不起来,见过面后就赶紧躲到楼上,安彦煞有兴趣地坐在一旁听大人聊天。舅妈,表妹全程陪着笑,淑良乖巧。

初三到初九,安宁家陆续登门不少表兄弟妹,都是舅舅家的孩子们。男孩子无一例外言行举止和先前的舅舅一无二致,女孩子自然和那个表妹形色相当。杜云家里有兄弟五个,只有她一个姑娘,看来家里头唯一的女儿彻彻底底得到了家族的重新认可。

“你不喜欢他们吗?“安彦问。

“说不上,觉得一个个冷冰冰的,没有真情实意。“安宁如实回答。

“和你一个样呀。看起来而已,其实他们很有趣,尤其是小舅舅,特别风趣。“

“怪不得看不顺眼。“安宁哼哼。

过了初十,安宁打包离家,挑了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装在背包里,返校了。过完了十五,安彦也开学。

小院子里又重新剩下杜云,还有棵老树。

生了孩子又如何,长大了一样要离开。杜云一个人,已经习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结束了,最后两章会在最后一天全部更完。

感谢。

第44章 中间的过去43

春天的大河没有水

找个漂亮姑娘,躺在满是石头的河沿儿上谈恋爱

头顶着蓝天白云

我的羊在刚冒出尖儿的草地上吃草

一定要找个穿绿色裙子的姑娘

她一定不会嫌弃我是个放羊的

下了火车是凌晨五点不到,气温低到安宁想骂娘,零上8度,而安宁只穿了半袖,带了一件薄薄的黑白格子衬衫。

辞了工作,花了一天的时间打包东西。挑来挑去,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她从国外寄回来的小东西,她毕业时留下的一条牛仔裤,她准备考研那会儿寄居公寓用的水杯,那天晚上她喝光啤酒的啤酒罐随着安宁自己的东西一齐,也不多径直寄回老家---千辛万苦逃出来的地方,也是她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安身之处。剩下的就是无用的破烂,留着也是麻烦,索性全扔了。

打包的过程也是清理的过程。大学四年外加工作一年多的积攒,产生的可以引发消极影响的回忆,以及吃穿用住的器具都一起装进黑色垃圾袋,堆在楼梯间的垃圾箱跟前,实在太多,箱子装不下。将近六年的时间存下的物品,才用了一天就清理利索,安宁整理的效率简直是在成倍地提升。看过心理医生后,除了面不改色地说谎之外安宁也并非一无所获,她还自己学会了选择性保留记忆。扔一件物品,与之相关的记忆便不复存在。的确是一项不可多得的能力,常人不得其法,即便得了,也无可奈何。

一旦细细回想,就会发现过去的自己简直愚蠢到令人发指,想了不如想不起来。

绿皮火车,牛一样追着轨道,不急不慌。安宁有时间可劲儿挥霍,不怕慢,只怕轻轻松松就到了头。贴身的背包,一套换洗衣物,没看完的书,就已经是全部家当。计划是逗留三天,看草原,对安宁来说哪怕是一眼其实也够了。老早就向往之的田园牧歌式生活,那是一片纯净不经玷染的世外桃源,天就像是水粉颜料,纯净纯正,还水旺旺的。只看着一眼湛蓝湛蓝的天色,呼吸一口没有尾气味儿的空气,坐那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车就值了。在此后,看见的景色,听到的声音都是赚的。

薄衣薄衫的安宁当然还是冷,有太阳也耐不过低温。和安楠楠分别两年,安宁时不时就意外一把,不知何时竟然沾染了许多只属于她的毛病。原来对各种剧集都不感冒,现在也会追上一两集做个消遣;先前最讨厌的红颜色,不时就会穿在身上,拿在手里···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安宁也不知道自己的喜恶究竟何时悄无声息地变了,又是不声不响地显露出来。多少还是有点儿高兴,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习惯,感觉距离并没有那么遥远。有时候,理性思维也不如习惯靠得住。

出站口乱糟糟的揽客声,包车住店旅游向导,一声高过一声。招不到人老板娘也不急,三五个聚在一起高声儿聊天,看似熟络的很。不断从出站口涌出拖着行李的异乡人。农民工打扮的大多神情漠然,对他们而言,这里不过是个讨生活的地方,和其他去过的地方没多大区别。除了民工,还有旅者,兴致盎然,除了行李之外他们还带着期待。安宁不属于任何一方,安宁只是个没根的行客,畏畏缩缩的想要找个暂时落脚的地方,无所谓大小,或者繁华与否。

她早就回国了,现在在干嘛她的城市天天高温,会不会携了家人,甚至男朋友也来这个地方避暑会不会恰好就遇见如果在这里遇见,第一句话跟她说什么呢还是装作没看见赶紧别过头去。

安宁向四周张望,那些兴冲冲的人脸里头没有她。一方面放下心来,另一方面又觉得沮丧。两年没见了,她怕是变了许多。安宁凭想象就能勾画出她寄出那些小玩意儿时候,兴冲冲的脸,迟迟收不到回应时的疑惑。安宁故意不回复,拿自己折磨她,虽然无法收获丝毫快感,可安宁还是要折磨她,同时也折磨自己。

头疼病又复发了。就在火车上的时候还犯了,吃了止疼药,闭目个把小时才勉强能睁开眼,能走路。下了车,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了。

安宁被刺激得精神抖擞。

“姑娘,去哪儿呀“马路上一辆出租车停在安宁脚边。车窗映出安宁的脸,略显憔悴。安宁犹豫了一下,打开车门上车,给司机看了一眼要去的宾馆名字。

车门关住,司机就开始聊天。说是聊天,其实是他一个人说个不停,从景点门票价格到自家房子多少钱一平米,一直聊到了结婚凑彩礼钱有多艰辛。如果不是已经到了,他可能还得接着聊怎么偷偷生个二胎,然后被逮着挨了多少多少的罚款。

普普通通生活里的细枝末节,安宁不觉得烦,倒是觉得羡慕。人活着干嘛呢吃饱穿暖后无非就是求着个凡尘俗世里的烟火气,借着那么点儿烟火气再求个乐子。安宁在这俗世里活着,粘着别人的生气沾沾自喜。一路踉跄到了二十几岁,安宁相信自己一定是有病,否则也不至于看似简简单单的日子也过不好,平白无故折腾出波澜来,逼迫着自己往黑夜里头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