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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死那朵白莲花(156)

作者: 重槿 阅读记录

但凡曾经与德妃近距离接触过的宫人,都开始不自在起来,隐隐觉得浑身发痒,就像有条条粘腻的虫在皮肤上蠕动,虽不咬人,但让人悚然恶心。

是以皇帝并未称朕,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话中的不妥,除了皇后和柳贵妃。

“都散了吧,将这偏殿封锁起来,任何人不得再踏入此地。”皇后面色疲惫地说完,便由着身边的嬷嬷搀扶着离开,上轿之时,深深地望了一眼皇帝和顾怀瑜离开的方向。

膝下无子终究惹人诟病,她这后位坐得并不稳,痛恨芩美人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将来深深地担忧。

看着皇后遥遥远去的背影,柳贵妃思忖许久,唤来身边最为牢靠的宫女,悄声嘱咐道:“着人告诉宋大人一声,他说的事,本宫应了。”

一场阴谋由两名宠妃的落马而终结,事态发展至此,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昨日还仗着怀孕胡作非为的芩美人已经死了,德妃的下场,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皇恩浩荡最是虚无缥缈,不论她争与不争,卫尧始终是别人的眼中钉,这表面光鲜的恩宠,谁又能保证维持得了多久,宫内向来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保不准明日轮到的就是自己。

天色阴沉如墨,有一种山雨欲来之势。

御书房内依旧光可鉴人,皇帝高坐于上,手中执了枚棋子,看着棋盘上尚未下完的棋局,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才问道:“你可会下棋?”

顾怀瑜敛目看了一眼,她虽不精通此道,却也能瞧出局中白棋来势汹汹,拦腰斩断黑棋大片,黑棋虽已呈颓势,但若能舍弃局部,尚有绝地反击之力。

棋能观心,皇上此举,只怕是有意想要试探一番了。

“不敢欺瞒皇上,臣女不懂。”她收回视线,恭敬道。

皇帝落下一子,又执起另一颜色夹在指尖许久不动作,剑眉微蹙淡声道:“哦?荣昌王府不曾请先生教授?”

“请了。”顾怀瑜低头答道:“但臣女愚笨。”

皇帝忽然收回手,摩挲了两下油光水滑的棋子,再看向顾怀瑜,她裙摆上尚且还沾着一团污渍,神色却不见任何卑微,心知她是在打着太极,想要开口试探的话还是被抵到了喉咙里。

从她身上,他似乎能看到几分故人的影子,不是长相,而是心性。但也就是这么微不可见的相似,也足够改变他某些想法,比如为宋时瑾另择一人,更遑论,顾怀瑜现在还承载着宋时瑾的性命,若是现在逼得太过,只怕结果会更差,但是三年之久,如何等得。

从大开着的殿门外涌进来的风,将御案上垂着的穗子吹得摇摇晃晃,夹带着微润的潮气。

皇帝想了许久后,掩唇咳嗽两声道:“罢了,你先回去吧。”

顾怀瑜后退几步,行礼道:“臣女告退。”

李玉故作踌躇,一副欲言又止,被皇帝一瞪,慌乱的低下头。

“可是有何话要说?”对于这个从他幼年便服侍着他的太监,皇帝总归是要宽容一些。

李玉看了一眼顾怀瑜的背影,似战战兢兢道:“皇上可是在为赐婚一事烦心?”

皇帝沉吟半晌:“你有法子?”

李玉想了想,斟酌道:“皇上国事繁忙,忘了还有“借孝”一说,。”

所谓借孝,便是在服丧期间出现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暂穿吉服或行有悖守孝礼法之事的情形。

“借孝?”皇帝蹙了蹙眉,先祖辟天下之时,是有夺情起复一说,虽孝为先,但金革之事不避,如今安平盛世,倒不太适合。

“尊亲故去百日之内,是可借孝的。”李玉低声补充道。

只是,这不得已的由头,从何而来?

见皇帝已然听了进去,李玉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再不多言,若说多了便会生出被人收买之嫌。

殿内复又静了下来,皇帝还在沉思之时,一龙鳞卫便领着浑身伤痕密布,双脚被斩端的蒋翰求见。

“启禀皇上,叛徒已经带到。”

龙鳞卫自有一套审问人的手段,蒋翰一开始还能咬着牙受着,期盼能逃过一死,被折磨了半日之后,便改了想法,巴不得立刻死了才好,可偏偏就留着那么一口气,咽不下去。

所以,一见到皇帝也不敢再有所隐瞒,张口便将德妃与符家勾结,威胁自己半夜假传圣旨去刺杀宋时瑾的事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蒋翰心头如罩寒霜,犹自继续哀求道:“罪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皇上能给罪臣一个痛快,您若是不信,可找德妃娘娘与我对峙。”

烛火微摇,时间像是随着殿外的雨缓慢飘散,而后在皇帝震怒的眸子中凝结。

“带人彻查将军府,若有抵抗,杀无赦!”顿了顿,他眼风扫过蒋翰又补充道:“李玉,将卫峥给朕叫来,此人,朕要他亲自诛杀!”

李玉一怔,见龙鳞卫已经面无表情提着蒋翰出了门,这才躬身告退。

御书房内就只剩下了皇帝一人,暗黄的烛光打在皇帝阴沉似墨的脸上,久久之后,他将手中的棋子落到了棋盘上,斩断了黑子的退路。

宫门口候着的红玉一见顾怀瑜出来便迎了上来,觑见她身上披了件华贵的披风,行走间荡出的裙摆沾着一片暗红,忙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顾怀瑜笑了笑:“没事,不慎打翻了汤水而已。”

红玉闻言松了一口气,她在宫门口等了半日也不见顾怀瑜出来,心里本就担忧的不得了,方才见她素白的裙面一片鲜红,还以为是血。

“奴婢扶您上马车,这天太冷了,小姐您手都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撩开帘子,虚虚只露了一条缝,又猛地阖上,对着车夫道:“方才上车之时有些晃荡,你检查一下车辕处是否有异。”

待将车夫支走后,红玉复又撩起帘子,这才退回到车头架子上坐着,面色古怪地四下乱看,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车内点着一盏灯,盈盈烛光将车内的每一个缝隙都照出温暖的颜色,宋时瑾坐在角落处,等了顾怀瑜许久。

许是见到了他,自己便有些矫情起来,方才还不觉得冷,这会子只觉得裙摆上的大片水渍变成了冰块,贴着她腿上的皮肤,凉得透骨,无意识打了个寒噤。

宋时瑾眸光微闪,眉头几不可见蹙了一道痕迹,飞快向她伸手:“过来。”声音很低,被帘子全然遮挡。

顾怀瑜忽尔扬起一个笑,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紧接着一股大力袭来,人已经跌落宋时瑾怀中,他身上很温暖,挤走了阴雨连绵下的寒凉。

“等很久了吗?”

“方才来一会。”宋时瑾低下头凑近她的耳边道。

“放我下来。”顾怀瑜撑着他的心口,脸上莫名有些发热,垫着脚尖想要从他身上下来,腰间一紧却被宋时瑾揽得更近,变得动弹不得。

“手怎么这样冰?”一边说着,他揽着顾怀瑜腰肢的手就滑到了背后,另一只手却缓缓向裙摆处探去。

顾怀瑜整个人僵成了虾米,脸上似乎有火在烧,一丁点都感觉不到冷了,连发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做什么?”

宋时瑾垂眸看她,笑得很是开怀,而后缓缓低头,顾怀瑜有些紧张,拉着他衣襟的手扭成了麻花,然后忽然感觉额间被轻轻弹了一下,耳边传来低语:“怕你染上风寒,我替你烤烤,别怕。”

汩汩热流自背后膝盖涌入四肢百骸,顾怀瑜瞪大了眼睛,这种感觉很奇妙,不同于上次师傅逼蛊时那般难受,只觉浑身关窍都被热气包裹,舒服的让人喟叹。

车夫检查完车辕:“没发现异常啊?”

红玉清了清嗓子:“那便好,启程吧。”

马蹄声渐响,车向着荣昌王府驶去,过了半晌,宋时瑾才将顾怀瑜放到旁边的长凳上坐着。

“对了,方才在宫内,德妃不知道往我身上放了什么,我猜测她是想要控制我的意识,但不知为何,那东西入体之后,就感觉不到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