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春闺密事(262)

的确,显露的有些多了。

已经足够了,再多,恐怕就要招祸了。

她当然不是用了些香料便罢,她只是曾经听说过,小孩子的嗅觉是极灵敏的,娘胎里带来的气味会让他们格外安心。

所以她上前搭了把手,把小皇子之前贴身穿的换下来的旧衣抱在手腕间放了好一会儿,并没就交给宫娥,等到小皇子挣扎大哭了,才蹲下身去。

也不过就是试一试的事罢了,或许也有小皇子当真是觉得手里无物而不安稳的缘故。

碰巧的事,不足挂齿。

倒是针线这一手技艺,是实打实的准备邀功请赏去的。

她自嘲的笑了笑,回屋去梳洗了,翻身对着脚踏上守着的素萍,嘴角弯一弯,又重新露出个笑脸来。

郑王现在不能光明正大的护着她,她守着这么多财帛,难免成为别人的目标,与其如此,倒不如往更高处寻一个栖息处,把自己的地位抬得高一些,再高一些,那些想打主意的人,便也要看一看他们自己究竟有多高了。

她难得的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起来,再没有前一天早上起来时候的憔悴,精神焕发的去老太太院里请安。

因为她院子旁边的桂花都开了,还跟老太太笑着说要做水中望月来吃了。

卫玉珀后头才来,给卫老太太请过安便立在一旁,可怜兮兮的想说话好像又有顾虑的模样。

卫老太太便点一点她:“阿珀想说什么?昨儿给的那套衣裳还可心么?”

语气倒是很温和,可卫玉珀心里半点儿感恩的念头都提不起来。

从前难的时候,觉得能得一句好言好语已经难得,等到日子好过些了,这些又觉得本来就是该有的了,肖想的东西就更多。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外头就有大管事一路奔进内院来,在院子外头立住了磕头,说是前头有圣旨下来,让卫安去外头接旨。

一时满屋子都静了下来,卫玉珀唰的一下朝卫安看过去,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卫老太太重重的捏一捏卫安的手,笑着让她:“去!”

圣旨是隆庆帝跟前的安公公亲自来宣的,大意是说卫安秉性柔顺,如桂如兰之类的话,最后才是重头。

卫安终于有了封号,成了正式的郡主。

隆庆帝给她一个寿宁郡主的封号。

安公公和颜悦色,等卫安双手接了旨去,便笑着道上了一声恭喜。

本来就该封郡主的,只是之前的封号是礼部拟的,隆庆帝并不曾过目,还一时给忘了这事儿。等昨天见过了方皇后拿出来的卫安给小皇子做的衣裳,才出了一回神,不知想到什么,第二天大笔一挥,把礼部拟出来的那些封号通通都驳了,自己写了寿宁两个字,给卫安送出来。

寿宁…

卫安捏着卷轴的手指有些泛白,笑着说一声多谢公公,便早有二老爷三老爷和卫阳清亲自招待安公公喝茶。

现在定北侯府今时不同往日,这杯茶倒也真是能喝的,安公公笑容满面,出去的时候拿了一只厚厚的红包。

卫老太太得知以后,半响都没有说话,许久才抬起了眼睛,看向卫安:“告诉你母亲一声。”

经过这么多年,卫安总算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很该告诉明鱼幼一声。

------------

第344章 明家

卫安明白的。

那个不曾见过面的母亲,挣扎着生下她,生命最后一刻也是在替她殚精竭虑的打算。

她很多时刻不平,那些纠结缘分差一点儿就要从心里喷薄而出的时候,就想一想明鱼幼,而后就能从辗转反侧中渐渐平复下情绪来。

想一想,她也并不是没有人爱。

她也不能变成上一世最后那等丧心病狂的模样。

她女儿若是活着,她宁愿折一辈子的寿数去换,只希望她能平安喜乐的度日,换做明鱼幼,也必然是一样的。

所以她才更要过的好,更不能让自己被仇恨吞噬的面目全非。

这些人都指望着她过的不好,可她偏偏就要过的比任何人都好,潇洒自在。

她眼眶里泛上泪意,半响抿唇应了一声是。

卫老太太便让她自己往小佛堂去。

自从明家的案子平反了,卫老太太便想着要重新把明家人的骨灰都送回云南去。当初死的不明不白,都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可骨灰却还是被锦衣卫留了下来,装在瓮里封了带回京城----做事总要留一线,明家的事毕竟来的蹊跷,他们也怕事情有反复的那一天。

自从明家平反,这些东西就跟着赏赐一起发还了。

卫老太太看着那个瓷瓮,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一天好像老了十岁不止,从那以后身体便越发的差了。

而这些来不及回乡安葬的骨灰,被卫老太太给辟出了一件小佛堂,就安置在里头,每天都往里头念经烧纸。

明鱼幼的灵位也在里头,虽然郑王府那头也立了一个,可是叫她受两头香火,总是好的。

卫安明鱼幼灵位前,实在没忍住,上前几步,摸了摸灵牌的边。

隔着地狱黄泉,连见都不能见一面,也只有跪在蒲团上的时候离她最近,平时连做梦,都是迷迷蒙蒙的,看不清楚母亲的模样。

她结结实实的给明鱼幼磕了三个头,许下心愿必定要带她回家,才往外头来。

只是一出门,才下了游廊的台阶,便听见头顶上响起沈琛的声音:“你怎么哭了?”

太阳太盛了,卫安抬手遮挡,眼睛还湿漉漉的,一眼就看见了立在树杈上的沈琛。

这间小佛堂久无人来,一颗大枫树少说也已经有一二十年无人打理,原本就有了年头的,这一疯长起来更是遮天蔽日,只有隐约的光点透过枝桠缝隙铺在地上。

沈琛立在上头还觉得上头宽阔的很,见卫安仰头,他便低头去看她,见她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的泪还没干,就知道她是哭过了,一下子从树上跳到她身边拍了拍手掌:“听说你封了郡主了,所以来看看你,给你道喜。”

上次匆匆一见,又有怨气,竟然没发觉,现在沈琛一立在眼前,就替她挡去了大半光线,她才发觉,眼前这个少年,竟也已经长成了这个模样了。

她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朝他笑了:“多谢。”

沈琛也跟着笑,清澈的眼睛瞬间便有了耀目的光彩:“谢什么?我还没把礼物拿出来。”

他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往前递了递,放到卫安跟前:“这是当初明家那些人的名册…明家的族谱一把火烧在了明家大宅里,许多都对不上了,因为是大罪要灭九族,被押解进京的都是登记造册,记录在案的。只是当时那些人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瞒下来了,说是册子烧了。”

他顿了顿,见卫安已经伸手把册子接过去了,眼睛便又亮了亮:“是我跟三少磨了许久,让他找出来的。”

他说的轻松,卫安却知道这绝不是一件能轻易办到的事。

卫老太太为着明家这些冤魂们,时常叹息,就是觉得他们连个姓名都没有,牌位到时候都不好立,没法儿受人间香火,要成为孤魂野鬼,现在有了这册子,简直是解了心腹大患。

她真心实意的朝沈琛笑起来:“多谢你。”

一抬眼看见沈琛的打扮,又觉得有些迟疑:“你…刚从宫里出来?”

沈琛穿着郡王服饰,大红金蟒狐腋箭袖,腰间是金线滚边的腰封,显然是刚从宫里出来的。

他点点头:“昨晚并没有出宫,皇叔喜得贵子心情很好,便留我在宫中住了一晚。”

卫安右眼皮猛地一跳。

隆庆帝昨天抬高李桂娘,本来就已经是刻意为之的结果,现在又留沈琛在宫里留宿……她皱了皱眉头,问他:“单单留了你?”

沈琛见她心里明白,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似是嘲讽又似是疲惫:“是啊,单独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