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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奸雄的日子(169)

傅煜抬手,握住她的指尖,回过头时,眼神已然笃定。

“魏建那边,我打算御驾亲征。”

“亲征?”攸桐微愕,面露诧异。如今局势虽比去年安稳了很多,毕竟新朝初立,若皇帝轻易离京,再出个岔子,那可真是……

她胸中微悬,道:“非亲征不可吗?”

“魏建不足惧,遂州却易守难攻,比泾州还难啃。若以寻常打法,即便有几分取胜的把握,也须耗费许多兵力。天下尚未安定,各处兵力不足,不宜折损。何况,大军出动便需粮草,国库被许家掏得亏空,到头来,仍是百姓受苦。”

这确实是个麻烦。

傅家纵有悍将如云,从前驻守永宁时十分宽裕,拿到江山天下,因别处官军疲弱,分派往几处要紧地方驻守后,能调用征战的便少了。这种仗宜速战速决,拖久了劳民伤财,也容易后方生乱。

攸桐迟疑了下,“或者请父亲出手呢?”

“未必合适。”

“为何?”

“我要征的不是魏建,也不是魏家的军队,而是——魏天泽。”

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吐出过无数遍。从前是袍泽朋友的信重,后来是被背叛的暗恨,如今却带了种颇复杂的情绪。

攸桐愣了下,琢磨其中的区别。

傅煜倒没深说,只揽着她腰,将耳朵贴在她小腹,隔着轻薄衣衫听里头不太明显的动静,宽慰道:“放心,亲征之前会安排好京城的事。江山天下和遂州魏家孰轻孰重,我清楚得很。”

……

亲征的事说起来容易,要筹备铺垫,却非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

傅煜夺得天下,魏建自立称帝后,不管姜邵是否后悔,却因早已上了魏建的船,毫不犹豫地臣服于魏家。

但姜邵虽有此心,底下的兵将却不是人人都有此意。

京城和皇宫握在傅家手里,许朝宗曾许傅煜监国之权,又亲自传了罪己诏,人尽皆知。京城的文臣武将拥立傅煜为帝,管着各处政事,遂州魏家那小朝廷却只是个草台搭的,两者谁更名正言顺,其实一目了然。

更何况,傅家政事清明人尽皆知,魏建底下的贪官恶吏却层出不穷。

如此高下殊异,建昌帐下的官兵百姓,对于姜邵的态度,难免有些非议。

傅煜便由此入手,在无暇动兵的这半年里,放着姜邵不管,只散播消息笼络人心。而今时机已到,便暗中调重兵猛将潜向建昌,叫早已暗暗投入麾下的贺源中动手,以魏建大逆不道、姜邵昏聩为由,带着早就笼络的几位同道中人,反出姜邵麾下。

姜邵被打得措手不及,又被釜底抽薪生出叛乱,力不能敌,被亲自领兵的傅暲诛杀。

因这袭击来得突然,魏天泽闻讯想救时,也已迟了。

待建昌乱局收拾干净,已是四月中旬。

随即,傅煜下令征讨魏建,征调兵马后,于五月初发兵。

永宁据有六州,最东边的地形不算险峻,越往西则越险,东、南、北三处关隘如门户咽喉,山峰陡峻、峭壁林立,底下则江水湍急、浊浪如滚,大军若不走自古开辟出的官道,颇难穿行。

傅煜派出的征讨兵马拿下四座靠东的城池,往西挺近时,却被拦在鹰嘴关外。

两军对垒,僵持二十余日,官兵寸步难行。

傅煜随即宣布御驾亲征。

……

朝堂初定,新帝便御驾亲征,消息传到遂州,魏建既惊且喜。

所惊者,傅煜此人用兵如神,出手诡谲莫测,先前长武关对阵时,千余铁骑神出鬼没,杀得魏家兵马肝胆俱寒;后来争相勤王,两处厮杀,更是让魏建吃了极大的亏。那鹰嘴关是咽喉紧要之地,倘若被傅煜攻破,便只剩两道屏障。那两处皆不及鹰嘴关易守难攻,一旦失守,遂州危矣!

所喜者,鹰嘴地势险要,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傅煜放着京城的龙椅不坐,自送上门来,若他能伺机除之,岂不痛快?

魏建拿着那军报掂量犹豫,时而恨不能杀过去取了傅煜的性命,时而又极力冷静,不愿冒失轻率。直到傅煜御驾到了鹰嘴关外,迅猛攻势令守军岌岌可危,魏建才慌了手脚,随即征调重兵,带上儿子魏天泽一道奔赴鹰嘴关,欲亲手斩杀傅煜。

父子二人率兵赶至,尚未来得及跟傅煜对垒,一封边陲急报便送到了跟前。

——据军报,西蕃得知傅煜御驾亲征后,派了五万兵马侵扰边境,来势凶猛,请魏建速派兵将救援。

两处夹击,腹背受敌,魏建得知消息,大惊失色。

不过他也算是戎马一生,当初击退入侵边关的敌寇,也极勇猛,大场面见多了,震惊过后,很快便镇定下来。为免军心不稳,他暂未泄露消息,只命人将魏天泽迅速召来,商议对策。毕竟,父子间虽有许多罅隙,魏天泽在战场上的本事却是有目共睹,又是东宫太子,碰到这种事,魏建拿不定主意,自然先找他商量。

谁知说罢军情,才刚议到调兵遣将的事,两人便争执起来——

“傅煜那狗贼调了七八万兵马过来,就在鹰嘴关外守着,想把老子的地盘夺过去,岂能分走兵马?这边的兵将动不得,只能想办法从别处拨一些过去。”魏建肥厚的巴掌“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脸上隐有怒色,斥道:“打了这么多年仗,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吗!”

“何为重,何为轻?边关为重,百姓为重!鹰嘴关能失,边关不可失!”

魏天泽沉声,英武的眉目间锋芒稍露。

魏建听得这句,愈发恼火,“放屁!这鹰嘴关里是老子的天下,放傅煜那狗贼进来,他必定会往里打。到时候你就算守住了边关,遂州也得被他夺走,剩你个空壳的将军,有屁用!这边的兵将不能动,傅煜送上门来,这机会千载难逢,老子不杀了他,不退兵!”

魏天泽强压脾气,“那西边怎么办?”

“派个人去守,守不住就往后撤。等老子拿下傅煜,再回头收拾那帮混蛋。”

守不住就往后撤,从魏建嘴里说出来,不过七个字而已。

听在魏天泽耳中,却如一盆寒冬腊月里掺着冰渣的水兜头浇下,让他浑身打了个寒颤。

他取过旁边一张舆图,唰地一推,卷轴便迅速展开。

常年握剑后积了茧的手指拂过舆图,而后落在最西边的雅州一带,“这里可住着百姓呢!兵将退了,百姓能退吗?西蕃的兵马杀进来,若是屠城泄恨,谁能阻拦?边关的布防向来是最强的,咱们拨两万兵马过去,先除了外患,再说里面的事。”

“呵!”魏建被他气笑了,“那若是鹰嘴关丢了呢?”

“傅煜不会伤无辜百姓。”

“城池归了他,遂州归了他,老子去哪?”魏建横眉,眼中是久居高位的霸道,“不妨说得更明白。遂州是老子的地盘,若非要丢两座城,丢给谁,是老子说了算。输给西蕃,顶多丢两座城,输给傅煜,却要丢掉整个定军。”

“可——”

“闭嘴!”魏建重重拍案,知道他又想搬出百姓为重的那一套,心中愈发烦躁,沉声威胁道:“兵马是老子的,别给老子瞎做主张。姜邵那点兵马丢得干干净净,还有脸到我跟前指手画脚!叫你来是出主意,不是跟我吵。”

说罢,怕待会叫众将议事时魏天泽会捣乱,索性命他出去巡查。

争执戛然而止,魏天泽脸色铁青,心知争吵无用,黑着脸拂袖离去。

回到遂州将近两年,魏建的心性他已然摸透。即便如此,在听清楚魏建的态度时,魏天泽仍觉心寒——仿佛在魏建眼里,城池之内的百姓只是草芥,哪怕可能遭遇战事、可能被敌兵屠城,也无所谓似的。

可若如此,魏建当这皇帝是为了什么?拿百姓的税赋养着兵马,又是为了什么?

仅仅为把持权柄、作威作福、占据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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