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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奸雄的日子(166)

“大哥慎言!”魏天泽横眉。

魏从恭有点顾忌,没再多说,只嗤笑了下,架完秧子拨完火,仿若无事地喝茶。

魏建息事宁人般拍了拍魏天泽的肩,却仍责备道:“傅家教你的本事有用,但那些愚蠢的念头,早该扔了。你是我的儿子,别总跟我犟。”

说罢,便商议起了小朝廷官员的事。

烛火明照,那两位是魏建亲手教出来的儿子,很会投其所好。

魏天泽站在旁边冷眼看着,神情几番变幻,终是心烦气躁,抱了抱拳,只说还有件事没办妥,辞别魏建,自回住处。

……

遂州月明,冬夜里湿冷得很。

魏天泽没罩披风,随便找个借口支开随从,孤身走在暗夜里,眉头紧拧。

在齐州的军牢里谋划越狱的事时,他便推想过回遂州后的情形——魏建的行事和性情,他借着傅煜眼线探来的消息,知道几分。自幼沦为棋子,与生母两地相隔,对魏建这位生父,他并没抱多少期待,也知道贸然回去与兄弟争利,必会处境艰难。

但他没有旁的选择。

身世与图谋暴露,傅家不可能再信重于他,他也没有面目再去见傅煜父子,和那些曾教导他、视他如子的傅家老将。

要不负磨砺、施展抱负,魏天泽只能借魏建的地盘。

却没想到,真到了遂州,处境比他所想的还要难以忍受。

父子生疏、没半点情分,兄弟相争、为权利勾心斗角,这些都无所谓。总归是算计权谋,他有满身的本事、有赫赫战功、有姜家的助力,并不惧一星半点。事实上,时隔一年,他也笼络培植了羽翼,从当初的人生地不熟的尴尬生客,摇身成为魏建的左膀右臂,全然掩盖了嫡长子魏从恭的锋芒。

甚至,以他目下的本事,几乎能与魏建分庭抗礼。

真正让魏天泽难以忍受的,是他跟魏建迥然不同的心性。

魏建贪婪、骄横、不择手段,虽是一方之主,有雄兵强将、富饶山川,却没多少爱民之心。帐下贪官恶吏不少,盘剥欺压百姓,若不是老天爷赏饭吃,没闹饥荒,又有这群强悍兵将镇压,怕是早已闹起民变了。

军政事上,魏建最看重的亦是权谋,以利为先。

魏天泽却迥然不同。

哪怕早已与傅家反目,他也是傅家兵将教出来的。抛洒热血护卫百姓、战场袍泽生死相托,这些念头早已深植在心底,融入骨血,不自觉流露于言行。

以至于许多事上,他跟魏建格格不入。

魏天泽满心烦躁,回府后,并没去跟姜黛君的起居处,而是折道去寻母亲楚氏。

……

楚氏年约四十,当年也曾是淑女窈窕,姿色过人。这些年孤身住在西平王府的偏僻独院,沉郁得久了,年轻时的动人风姿消磨许多,便只剩满身沉静。哪怕如今魏天泽建府独居,以金玉绫罗奉养着她,仍深居简出,打扮得简素。

这会儿夜深人静,楚氏正坐在灯下,缝制衣裳。

针走线穿,她有些出神,听见门外的动静时,猛然抖了抖,针尖戳破手指,渗出细密的血珠。她迅速擦干净,抬头见是儿子进来了,才暗自松了口气。

见魏天泽神情阴沉紧绷,便起身道:“怎么了?”

“刚从那边回来,顺道来瞧母亲。”魏天泽看向她手里缝到一半的衣裳,那布料纹饰,显然是给他缝的。十数年两地相隔,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但骨血之亲却仍斩不断,他回来得这一年,楚氏便如枯木逢春,焕出些生机,裁衣做鞋,甚是用心。

魏天泽神情稍缓,帮着将东西收起。

“这些事交予旁人就是,母亲不必太费神,夜深了,当心熬坏眼睛。”

“我做着高兴,不妨事。”楚氏拉着他坐在对面,取晚饭时蒸的糕点给他。见儿子眉间郁郁,也猜得几分,“又跟他吵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魏天泽顿了下,冷嘲道:“他们倒是父子投契。”

这话颇含愤懑,楚氏眉头微皱。

身在旋涡之中,魏长恭对儿子的排挤打压,楚氏当然知道,而魏建那老贼心狠手辣,当初能舍得七八岁的孩童流落他乡,如今能有几分慈爱?这半年里,类似的情形已有过许多回了。方才她缝衣出神,也是在琢磨这事。

她回身掩上屋门,给魏天泽倒了杯茶,低声道:“他还是偏袒着魏长恭?”

见儿子没否认,忍不住道:“魏长恭处处针对,暗里谋害,恨不得叫你死在沙场免得拦路,那恶贼也没拿你当儿子来看。从小到大,在他眼里,你就只是个棋子。其实……”她顿了下,欲言又止。

魏天泽抬眉,“母亲有话不妨直说。”

“其实你如今的本事,不必处处看他眼色。该狠的时候,不必留情。”

她向来温和沉静,不与人争,甚少说这样的话。

魏天泽微愣,便听她续道:“从前你独自在齐州,我身不由己,许多事都无能为力。后来你刚到这里没根基,有求于那恶贼,也只得忍耐,但如今……那恶贼没拿你当儿子,魏长恭更没拿你当兄弟,不必心存顾忌。”

这话说得古怪,魏天泽久在傅煜麾下,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

见楚氏神情不似往常,满口怨怼的“恶贼”,话音里似在劝他对父兄动武,心思微动。

“母亲是觉得……”他抬手,竖掌为刀,横在脖颈。

烛火跳了下,楚氏手指紧扣着桌沿,缓缓点头。

“可他们毕竟与我血脉相连——”

“谁说的。”楚氏声音低如蚊蚋,听在魏天泽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第128章 结局(上)

楚氏心里藏着个秘密, 一个除她之外, 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二十余年之前,她还只是个县令家里的娇小姐,出身不算高,却也丰衣足食,没吃过苦头。父亲兄弟待她都不错,十三四岁的时候给定了门亲事, 对方是她父亲的门生, 白净腼腆的读书人, 性子温柔, 待她很好。

可惜, 没等到她出阁, 便遭遇了魏建。

人的命数, 有时是很奇怪的。她的容貌在遂州其实不算特别出挑,只算上乘。那个年纪的姑娘家,只消别长得歪瓜劣枣,稍加打扮都能见人。更何况她自幼娇养, 十指纤纤, 白嫩的面容被绫罗钗簪装点, 便成了盛夏绽放的花。原本盛装去会情郎, 却不想,撞上了骑马射猎的魏建。

那场倒霉的偶遇, 楚氏至今都追悔莫及。

刚夺得兵权、拿到西平王的爵位, 魏建那时春风得意、风流骄横, 瞧上了妙龄美貌的姑娘,不顾她已定了婚约,愣是仗势求娶,威逼利诱。

楚氏的父亲是穷秀才出身,那书生也没家世,哪里敌得过魏建的威逼?

楚氏怕连累家人和情郎,含泪嫁了。

可惜魏建这狗贼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账,虽封了她侧妃之位,却也是贪一时新鲜,隔三差五地便弄些女人到身边,或是府里有姿色的丫鬟,或是下属送来的美姬,半点也不挑食。楚氏那时还年轻,少女心事付于情郎,碰上那么个到处留种的浪荡子,岂不恶心?

初嫁的那阵子她顾忌着家人,只能强行忍耐,不敢触魏建之逆鳞。

然而时日久了,泥人也能激起性子。楚氏是被强行抢去,封了个侧妃的位子,已不可能出府。终日苦闷,又暗含怒气,有回出城踏青,偶遇昔日的情郎,当即勾起伤心事来。郊外人稀,春光媚照,跟随她的几位仆妇丫鬟都是亲信,楚氏随便寻个由头支开,跟他叙旧。

起初,她只想叙旧。

然而郎情妾意被生生拆散,她垂泪诉苦,他心疼安抚,岂能真的不为所动?更何况,魏建换女人比衣裳还勤快,身边侍妾如云,她被强抢过去,凭什么就该守身如玉,割断前情?浓浓春意里,七分缠绵轻易,三分怨恨赌气,楚氏对着丰神俊朗的情郎,终是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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