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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奸雄的日子(131)

然而这刻意营造的新朝气象下,却未能激起半点欣欣向荣之态。

朝廷衰微,各处官府实则受节度使辖制,未必听朝廷政令,这大赦的诏令下去,虽有哪些可赦免、哪些不得赦免的细则,到地方官员手里,却未必尊奉朝廷号令。纲纪严明如永宁帐下,有傅德清坐镇,大赦的事办得顺当,但到了魏建那等人的手下,赦免之人却是由官员定夺,不依朝廷的规矩,反需银钱打点,以至民怨更深。

有不明内情的,便只怨朝廷昏暗、任用恶吏,民不聊生。

这些事离京城有千里之遥,许朝宗无暇顾及。

他如今发愁的是近在跟前的事。

皇位虽夺到了手里,但夺嫡时他被英王压在下风,如今徐家名声臭不可闻,更是缺少助力臂膀。那场宫变去了两位重臣,英王昔日的亲信他也不敢任用,放眼一圈,竟无多少可用之人。

前朝政令难行,各自为营,他这皇帝当得形同虚设,后宫里,同样不安宁。

昭贵妃母子深得熙平帝偏疼,哪怕英王年初刺杀亲兄弟被罚禁足,事情风头过去后,仍十分爱重。后宫之人最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被昭贵妃笼络了不少。这些人里,有臣服于新帝的,也有忠心于旧主的,鱼龙混杂地藏在宫里,纵遣散了许多,也令许朝宗睡觉都不安稳。

那晚的动静纵未张扬出去,但先帝驾崩、英王和几位重臣葬身宫廷,明眼人都知道蹊跷。

谣言不知是何处偷偷流窜出去的,不知是谁怂恿,有跟英王交好的武将蠢蠢欲动。

许朝宗身在王府时,一心只想夺得皇位,从最初的贪图,到后来的执迷,不可自拔。如今夙愿得偿,真的坐上了这九五之尊的位子,才觉如坐针毡——人心涣散、危机四伏,满朝文武跪在他跟前,却没几个是真心敬服。

大厦欲倾时,他身处高位,便如坐在累卵之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没有能独当一面的文臣,更没有能坐镇京师、震慑旁人的武将,许朝宗处境甚至比在睿王府时更为困窘,迫不得已,只能骑虎而行,暂将目光投向从龙功重的傅家。

第101章 访客

宫变的事上傅煜出力极多, 事成后他却未大肆张扬,更没露半点居功自傲之态,只偏安丹桂园中, 冷眼观动静。许朝宗欲封赏爵位时, 傅煜皆辞谢不受, 欲封一品将军的虚衔, 也被婉言谢绝。

——这些虚名, 显然非傅家所求, 至于田产财帛之物,更不会被傅家放在眼里。

但这功劳, 却不能没半点表示,否则太说不过去。

许朝宗看得出傅家胃口不小,见两道封赏皆被辞谢, 这日召傅煜进宫, 亲自问计。

还是在麟德殿里, 朱漆盘龙、铜鼎熏香,从前是久病体弱的熙平帝坐在御案后,而今换成了年轻的帝王,温雅端贵。可惜朝廷积弊太深,熙平帝在位十年,眼睁睁瞧着兵权旁落、政令难行, 都无力挽回, 许朝宗既无威仪震慑的铁腕, 又乏重振超纲的手段, 又能有几分回天之力?若是接个清平盛世在手里,有能臣良将辅佐,他或许还能励精图治,如今接了个烂摊子,如何收拾?

最初夺得帝位的狂喜淡去,真坐到至尊皇位,面对棘手的前朝后宫,许朝宗显然很头疼。

那双眼睛里,从前藏着对皇权的狂热渴望,如今却分明添了疲惫。

傅煜端然而入,瞧着御座上的帝王,恭敬拜见。

许朝宗哪怕心有忌惮,也须摆出信重之态,亲自过去将他扶起。而后面露愁容,说如今新朝初立,本该群臣齐心革除旧弊,做些有利天下百姓的好事,奈何人心涣散、六部无能,许多弊端积重难返,当如何应对。

傅煜拱手,姿态端肃岿然,说朝政千头万绪,皇帝难以恭览庶政、事必躬亲,须有能臣辅佐。但如今朝堂上,许多官员尸位素餐、德不配位,徒有富贵利己之心,而无匡扶帝王之能,须遴选有才能的官员入京,擢拔能统率百官的能臣担任相位,辅佐皇帝。

很巧,放眼天下,属永宁节度使傅德明才能卓然,治下清明,极得百姓赞誉。其政绩才德,四处节度使无人能及,也不比京城几位重臣逊色,出将入相,更能服众。

傅煜举贤不避亲,举荐傅德明入京为相。

许朝宗一听,便知这相位才是傅家真正想要的。

傅家捏着永宁兵权,尾大不掉,已很令人头疼,若再染指相权,便会愈发难对付。许朝宗本就优柔而少决断,心中作难,只说傅煜此议甚好,他斟酌后会安排。

回宫一琢磨,这事儿虽是引狼入室,但若断然驳回,傅家若心存不满添乱,他如今可无力应对——上回傅煜帮他应对英王的刺杀、这回安插人手入宫夺权,许朝宗知道傅煜的锋芒,自问暂时无力压制。且这阵子多半精力须放在内廷禁军之中,除掉迫在眉睫的隐患,朝堂上无力挟制,难免令局势更乱,非他所愿。

倒不如先放虎狼进来,他稳定内廷后腾出手,借傅德明之力立起帝王威仪,恩威并重笼络人心,届时再借别处之力牵制傅家,总比如今束手无策的好。

——毕竟朝廷上争权夺利,各自为营,傅德明未必就能一家独大。

这般犹豫权衡,终是决定暂且妥协。

傅德明入相的事就此议定,许朝宗怕周遭武将出乱子,也不敢放傅煜回去。

朝廷调令官员时还有许多文章可作,傅煜乐得留在京城安排,欣然应允。

……

朝堂上的事凶险复杂,攸桐帮不上忙,又惦记齐州的那座小院,待尘埃落定,便想回去。

傅煜很是不舍,却知道京城里暗潮汹涌,有许朝宗提防贪婪,待傅德明入京后,更会有旁人虎视眈眈,攸桐若留在此处,不及在齐州安稳自在,便命杜鹤护送她回齐州,顺道护送傅德明入京。

攸桐走的时候,正是小年。

因先皇驾崩,丧事未毕,京城各处酒楼歌坊冷清凋敝,街市间并无年节将至的热闹气氛。

攸桐心里却是轻松而愉快。

这趟进京时,她走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因不确定能否说动英王,前途未卜,心里未免担忧。好在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英王入觳,帮她打通衙门、推波助澜,徐家声名扫地、徐太师抵命归西、徐淑也得了报应,两年前压在她心头的那件事,得以了结清算。

魏家此后再无需为声名所累,徐家的倾塌,也算是为冰湖里绝望的少女给了个交代。

力所能及之处,她已尽力做成。

自今而后旧事散如云烟,天高地广、山清水媚,等待她的是美食、美景。

还有那个人。

攸桐坐在马车里,掀起后厢的软帘,看到傅煜策马立在城门外,墨金的披风猎猎而动。腊月天寒,难得放晴日暖,慵慵的阳光洒在巍峨高耸的城楼,将上头斑驳的油漆彩画、风雨痕迹照得分明。城墙上旗帜招展,守卫偷偷打着瞌睡,城下立马的悍将却是身姿笔直英挺,气度端肃沉稳,如猛虎立于羊群间,威仪夺目。

她忍不住勾唇微笑,探出半颗脑袋,朝他挥手作别。

傅煜没动,握着缰绳的那只手越收越紧,目光黏在她婉转眉目间,牢牢跟随。

直到她坐回去落下车帘,直到马车拐过官道尽头的树林,直到冷风骤起,行人纷纷闪避,他才回过神,拨马回城。临行前,抬头望了眼这座如巨兽蹲伏的城楼,唇边渐渐凝起冷意,而后策马入城,投入这座他惦记已久的龙潭虎穴。

……

比起京城的清冷氛围,齐州城里显然热闹得多。

虽是国丧,但这儿天高皇帝远,熙平帝久病无能、致使各处民变纷起,在百姓口中,已得了个昏君的名号。他驾崩的事,对齐州百姓而言,也只意味着遥远的京城换个皇帝而已,并无多少触动。

丽景街上,生意仍然兴隆,临近年节,各府采买东西的车马交杂,熙熙攘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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