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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奸雄的日子(111)

那上头的账本书册都收拾起来,砚台上的墨迹还没干。

秦良玉往其中蘸了墨,随手取一张空白宣纸铺开。攸桐只当他打算以笔代言,也没法阻拦,眼睁睁看他挥毫写了几个字,稍加勾画,而后将毛笔搁在笔架上。探头去瞧,便见雪白的宣纸上笔锋流利——白身无所有,聊赠一支笔。

字的旁边,则是斜枝逸出,上面点了几朵梅花。

攸桐先是一愣,明白这话的出处,便笑了出来。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简短的一首小诗,趣味盎然,被他化用,倒也有意思。

他这般送礼,倒是出乎她所料,明明自是一支毛笔,无端便引出几许诗意来。且那毛笔已然沾了墨,哪怕洗净了装回去,也没法恢复原样,再推辞就太过却人情面。迟疑了下,终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取笔试了试,果然触手柔润,蘸墨饱满,用着极是趁手,便收了道谢。

傅煜在旁瞧着,要不是城府涵养颇深,几乎要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

长了二十来年,送礼的情形也算见识了不少,却还是头回见到秦良玉这种——明明是强行送礼,攸桐并不想收,到头来,却是生米煮成熟饭硬送,还诗意得讨女人欢心。比起日常打交道的军中粗汉和只知谋略计策的谋士,这满腹秀才、闷声不语的文人送起东西来,还真是诡诈得很。

跟秦良玉相识也十几年了,怎么就没瞧出这位也是个狐狸?

傅煜负手在旁,瞧着攸桐将毛笔搁回笔架,仿佛挺喜欢的样子,唇角动了动。

“两盘菜换一支名笔,秦公子这礼物送得,还真是贵重得很。”

秦良玉仿佛没听出言外之意,只回身笑而颔首。

攸桐瞥向傅煜那张脸,见他目光幽深地望过来,意味深长,心底无奈失笑。

这话听着,似乎有点酸?

……

从涮肉坊出来,夜色已深。

攸桐往来都是从后巷走,许掌柜料理了店里的事后,已命人备好车马,在后门等着。

因夜深霜重,秦良玉原想送攸桐回去,却被傅煜拦住了——

“我前阵子去京城,带了两封家书给她,还有几句话转达。夜已深,秦公子没带随从,还是早些回府,免得老夫人担心。”

说话间,翻身上马,身姿利落,袍角带风,尽显悍将风姿。

这一回合,秦良玉完败。

第86章 恼怒

从丽景街回住处, 路程不算太远。

临近朔日, 夜空沉黑,街两侧的店家多关门闭户、熄了灯烛, 周遭便格外昏暗。马车前悬着风灯, 琉璃罩子护着里头烛火, 昏黄明暗。攸桐端坐着车里, 旁边是闭目养神的杜双溪——食店初开,涮肉的底料都是她亲自操持, 后厨又有许多细碎的事需她操心,整日下来,累得也够呛。

马蹄踩在街道青石上,哒哒清脆, 彼此交替。

攸桐靠着厢壁,听那蹄声, 知道傅煜就在她右侧, 只隔着一道厢壁。

临近初冬,夜晚的天气已十分寒冷, 她掀起侧帘, 看到傅煜身姿挺拔如峰岳。比起旁人的保暖夹袄,他身上只穿着锦衣, 连披风也没罩,深浓夜色里, 侧脸冷峻, 双目直视前方, 丝毫瞧不出刚才仗着秦良玉不能说话占人家便宜的小气模样。

仿佛是察觉她的注视,傅煜忽然偏头瞧过来,跟她撞个正着,眉峰微挑,似是询问。

攸桐眨了眨眼睛,怕被他误会是偷窥,赶紧想借口,“夜里冷,将军还是早回吧。家书我带回去慢慢看。”

“不急,就快到了。”傅煜倒是淡然。

到得梨花街,进了院,廊下灯火明亮,正屋里丫鬟备好了热水,就等着她回来歇息。

许婆婆上了年纪,瞌睡少,这会儿罩了件外裳,正坐在中庭出神。

见她回来,许婆婆先是一喜,瞧见后面的魁伟男人,又是一愣,“傅将军?”

“婆婆。”傅煜倒是难得地客气一回,目光往人影绰绰的正屋瞥了眼,便往跨院里走。攸桐陪在旁边,对上许婆婆那询问的目光,心里也是一紧——就算她如今和离了,不必再受傅老夫人的严苛规矩束缚,但满院皆是仆妇丫鬟,她孤身在此,三更半夜地带个男人回家,搁哪儿都不算妥当。

尤其那人还是她的前夫。

不过傅家密谋天下,她虽和离脱身而出,魏思道却仍为其效力。傅煜既冒着夜风赶过去,又说有话转达,想来是有要紧消息的,不宜太耽搁。遂只能朝许婆婆笑笑,请她先回屋歇息,别冻着。

……

丫鬟仆妇还没歇息,见有客至,迅速奉茶。

厅里灯火明亮,傅煜取了家书递给她,说魏思道夫妇和弟弟都无恙,叫她不必担心。末了,又朝此后在旁的春草烟波看了眼。

攸桐便叫两人先到厅外候着。

等屋门虚掩,才往里走了几步,觑着傅煜道:“父亲还有旁的话叮嘱我吗?”

那自然是没有的,哪怕要叮嘱,必定也是写在家书,哪会告诉他。

傅煜瞧着她那严肃认真的模样,唇角渐而勾起,凑在她耳边,认真道:“努力加餐饭。”

攸桐微诧,旋即回过味来,登时黛眉微竖,目露薄恼——

魏思道那性子,怎可能说这种话,傅煜分明是在耍她!

枉她还当做要紧事,暗自悬心呢!她瞪圆了眼睛,站在自家地盘儿,也不像在南楼时那样畏首畏尾,不敢放肆,扭头便想说他胡闹。情急之下却忘了傅煜离得极近,一扭头,脑袋磕在她侧脸,微微发疼。

攸桐“哎哟”一声,捂着脑门退了半步。

傅煜还当她要摔倒,忙伸手扶着。

攸桐又恼又疼,伸拳便砸在他胸口,怒道:“人家跟你说正事呢!”

凶巴巴的模样难得一见,两只杏眼瞪得溜圆,气鼓鼓的漂亮极了。

在南楼时,她或是从容沉静、或是软语娇憨,难得露出锋芒,也是刻意收敛着的,留了分寸,便没了恣意放肆的真性情。而今美人含怒,迥异于往常的收敛姿态,那粉拳砸过来,半点都不痛,反勾得人心痒,傅煜没来由地心情大好,竟自低声笑了出来。

攸桐看他那样子,绷不住也笑了,只是脸上仍佯怒,“你还笑!”

“好了好了,正经事。”傅煜忍着笑,翻手取出随身带着的一方锦袋,从中取出枚手镯。

那光滑莹润的镯子才取出来,攸桐的目光便顿住了。

寻常的玉镯,或是翠艳如雨后竹海、或是色青如湛然碧天,或是白润如细腻羊脂,偶尔有两色映衬、染如鸡血的,便是难得的珍品。这玉镯通透轻灵,大半边柔润如羊脂,小半儿艳丽如鸽血,中间衔接处一抹淡绿晕染,如烟雨朦胧,点缀得恰到好处,秀雅之极。

看其质地成色,哪怕是皇宫之中,都未必有这般珍贵之物。

这样的东西,瞧着叫人惊艳,她不自觉赞道:“好漂亮!”

喜欢就好。

傅煜垂首,牵了她的手,将玉镯戴上去。

前阵子巡查边防,瞧见这手镯时,他便觉惊艳之极,想着攸桐双手柔软修长,手腕秀致玲珑,戴了这玉镯必定好看,便花大价钱买了下来。

玉镯柔润,她的手又细软,柔若无骨似的,无须费力便戴上去,大小适宜。

傅煜捧着那只手端详,甚是满意。

攸桐却在惊艳赞叹后,醒悟过来傅煜此举的意思。这镯子着实贵重,她目下的处境,还不宜坦然收受,心下微惊,赶忙夺回手,将玉镯摘下,递回给傅煜。

“玉镯很漂亮,将军眼光很好。”她诚心夸赞,见他不肯接,又道:“我不能要。”

“为何?”傅煜微微俯身靠近,眼神探究。

这要解释,要掰扯的就多了。漏夜人静,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如今毕竟是个待嫁的姑娘呢。遂退了半步,道:“太贵重了。”原以为他是有要事才请入厅中,既无事,留着也不便,便扬声唤春草她们进来,而后道:“夜已极深,将军若无别的事,便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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