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走进学院办公室,就听到杨妮抽抽搭搭的哽咽声:“那篇文章,确、确实是我们组先写的……选题是倪歌选的,问卷是我写的,数据是乐彤调查出来的。”
“这我不管。”然后是英国戏剧赏析老师的声音,清清冷冷,没什么波动,“我只知道,作业是他们组先交的,你们组的作业跟他们组撞了选题,最终论文的查重率也很高。”
倪歌推门进去。
乐彤见她过来,赶紧招手:“小歌,来这边。”
她走近了,才发现办公室里人不少,可导师不在。
“发生什么了?导师呢?”倪歌奇怪,“她把我叫过来,结果她自己不在?”
“我也是被她叫过来的。”乐彤苦恼,“班长组的小组作业跟我们的选题一模一样,论文内容大同小异,连问卷数据都差不多……可能是事情捅到导师那儿了,她才把我们都叫过来吧。”
杨妮站在老师面前,还在不断地强调“我们的作业是原创,只是交得比较迟”。
老师低头看眼表:“要不这样,反正你们人来齐了,你们自己讨论个结果给我,到底是谁抄了谁。”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倪歌:“……??”
她现在怀疑这老师有点儿拎不清,但想想她那个儿子,又觉得没错,是一家人。
倪歌深吸一口气,回头,正对上班长的视线。
她走过去,开门见山:“撞选题也就算了,数据一样,是怎么回事?”
班长理直气壮:“我们也是自己调查的。”
倪歌头疼:“说实话。”
“……”班长默了默,倒很诚实,“从你那儿挪的。”
“你怎么拿到的?”
班长:“女朋友给的。”
倪歌:“……”
倪歌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夏天已经过去了,天气马上就要转冷了,不可以再发脾气了。
杨妮没想到男朋友三句话就把事情抖个干净,赶紧走过来:“对不起,小歌,数据是我给他的。”
“他……他跟我说,他小组作业做不完了,所以……所以想借用一下我们的数据。”杨妮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小,“我,我没想到这个老师这么较真,以往我们选修课发生这种事,顶多就是被打个低分呀……”
倪歌脑子里的炸药桶嘭地炸了:“被打低分就不是事儿了?!”
杨妮下意识往后缩,班长赶紧揽住她。
“但是,这样说的话……我也有错。”乐彤犹豫一下,“是你把记着数据的论文给我,然后我又转交给了杨妮。但我没想到她……”
转手又给别人。
倪歌的太阳穴突突跳。
所以大家都有错,四舍五入,就是大家都没有错。
“倪歌。”班长劝她,“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要不我们好好跟老师说一说,求求她,说不定也能蒙混过关。”
是能。
但是,凭什么?
“数据是我做的,论文也是我写的,要我陪你们息事宁人,凭什么?”
“哎,你这话说得不对吧?”班长被她一激,也有点儿气。
他一手把杨妮往身后拽,另一手指着倪歌,“杨杨是你室友,大家都是同学,小组作业不就是要锻炼团队协作能力?你这什么态度?”
“你觉得我态度还不够好吗?”倪歌难以置信,“我要是态度真的不好,我早把你按在这里打了。”
“你这人——”
杨妮又哭起来。
“不就一本作业,至于吗?”班长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倪歌势单力薄,他只需要吓吓她,问题就能完美解决。
这样想着,他回过头,伸长胳膊拿起那两份放在桌上的论文,高高扬起:“你不是要数据?”
然后朝着她的方向,重重落下:“拿去啊!”
白纸四散,如同飞落的白鸽。
几乎是同一时间。
倪歌从桌上抄起两本巨厚的杂志,左右开弓,结结实实地砸到他脸上:
“我可去你的团结协作!全是我一个人干的好吗!你问问你女朋友,她除了发问卷,还干过什么事!连问卷收回和问卷统计,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倪歌快被气死了。
她现在觉得,大学的小组作业,除了加深室友矛盾,并不存在其他意义。
以及,跟你拥有同一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并不足以证明对方的智商。
班长的纸没砸到倪歌,自己的脑袋反而被拍得嗡嗡响。
“你……”
他颤巍巍地,还要开口。
办公室的门把手突然一动。
下一秒,他惊奇地看到,倪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下手中的两本书,然后乖巧地埋下脑袋,做鹌鹑状。
进来的人除了选修课老师,还有导师,和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一身常服,气势逼人,大步走过来,停在倪歌面前。
他微微低头,手掌缓慢地抚上脸颊,手指拨开她散在额前的碎发。
声音很低,流动着压抑的危险:“受伤了吗?”
倪歌的额头,刚刚被打印纸划开了一个,一丁丁点大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
倪歌没有说话。
他的声音又低下去三个度:“怎么了?”
绵羊姑娘垂着脑袋,小卷毛被风吹动,连耳朵都不敢乱动。
许久。
她声音非常非常小地,非常非常委屈地,带着水汽,断断续续地,软声抽噎:“容屿,我……我刚刚,刚刚,被砸了。”
班长:“……?”
乐彤:“……?”
话一出口,她宛如一只被打开了阀门的水龙头,眼泪迅速夺眶而出。
低下头,像受了委屈无处倾诉的小动物,可怜巴巴地拽住他的衣角,大颗大颗的泪珠跟着掉下来,“我……我头好疼,我、我想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倪歌:我早说过,我哭起来,还有你什么事?
第47章 情侣房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感觉到, 屋内的气压明显低下来。
容屿深吸一口气, 努力冷静。
一只手仍然捧着她的脸,冷声:“谁砸的?”
倪歌不说话。
默不作声地垂着脑袋, 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他手上砸。
“那个……”班长摸不准眼前这男人是倪歌什么人,但他不像学生,学生不会有这么吓人的气场。
他莫名有点儿心悸:“不是你想的那样……”
容屿闻声, 微微眯眼,放开倪歌的脸。
然后一只手拉着她, 另外半边身子转过去,面无表情:“你砸她?”
班长硬着头皮,企图跳过这个问题:“那是因、因为我们刚刚起了冲突, 倪歌她也,所以我……”
“我再问一遍。”容屿一字一顿,死死盯着他, “是、你、砸、她?”
“……对。”
班长话音刚落, 一本辞典迎面砸来。
风声破空,对方动作又太快太准, 他根本来不及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
一低头, 鼻血就落下来。
“你——!”杨妮被吓得忘了哭, 赶紧上去扶他, “你怎么还打人?”
容屿怒极反笑:“不是你们先动手的么?”
“倪歌……”班长半张脸都震得发疼,捂着鼻子,瓮声指控, “倪歌刚刚也还手了!我根本没砸到她!还被她打了!”
“你没砸到她,她头上的伤口是自己碰出来的?!”容屿根本不信,沉声怒喝,“打你?就她?”
说着,他回头看一眼,放软声音:“你打他了?”
倪歌没说话。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副被吓怕了的样子,耸拉着耳朵,红着眼眶,一语不发地掉眼泪。
像是被人欺负了很久。
容屿心头的邪火蹭地一声,又蹿高三尺。
他铁着脸转回去:“吵架打人还诬陷小姑娘,你是不是个男人?大学三年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还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