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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腰(127)

连城跟在她身后,听她细声轻语,视线也在街上扫了一圈,之后又垂眸低下头去。

魏泓与大梁皇帝之间必有一战,只是现在还缺一个合理的借口而已。

魏弛缺一个能向朔州发兵的借口,魏泓缺一个可以讨伐魏弛的借口。

他们都在等,等抓到彼此切实的把柄,一击致命,绝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在这个借口没有找到之前,他们就会一直僵持,可若僵持太久,对他们谁都没有好处,反而会让南燕和大金占了便宜。

所以连城估摸着应该不会拖太久了,但最后到底谁输谁赢……

连城又抬头看了看姚幼清的背影,若有所思。

若是魏泓赢了,一切如姚幼清所愿,回到以往。

若是魏弛赢了……她这个昔日王妃,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照那个大梁皇帝之前勾结敌国派人来掳劫她的性子,她或许会被他关到宫里变成他的禁脔。

而就目前的形势看来,一旦让魏弛占得先机,魏泓在三面夹击之下赢面很小。

连城睫毛轻颤几下,脸上一抹晦暗神色一闪而过。

他脚下动作稍慢,落后了姚幼清几步,在她跟周妈妈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并未及时跟上,拐过去之后才看到一个年幼孩童正站在姚幼清面前跟她说着什么。

那孩子很小,四五岁模样,姚幼清与他说话时低下身来,谁都没有在意,也就没人看到他塞了一张字条到姚幼清手里。

姚幼清不明所以,想问那孩子什么,孩子却像是身后有人盯着似的,转身又跑走了。

周妈妈皱眉,问道:“王妃,这上面写了什么?”

姚幼清摇头,当着她的面将字条打开,映入眼帘的字却让两人同时面色一僵,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姚幼清受到惊吓回头看去,见是哑巴阿树跟了上来,这才松了口气,紧张地吞咽一声对周妈妈道:“周妈妈,我累了,今日就早点回去。”

周妈妈赶忙应诺,扶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眼看着快到马车时,姚幼清却不小心在一块石墩旁崴了脚,蹲下身来停留片刻,才由周妈妈扶着继续向前走去,坐上了马车。

连城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隐约看到姚幼清似乎从那石墩下面拿了什么,像是一封信,但又不确定。

他心下莫名却也不好问,便跟车一起回去了,想着回头让自己的人查一查刚才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

姚幼清一路都没有将那封信拿出来,直到回府之后,房中只有她跟周妈妈两人,她才颤抖着将信打开,信的旁边则放着刚才孩子塞给她的那张字条,上面写着:若想姚大人无碍,不要声张,自去马车前石墩下取信。

想来是送信的人没办法把信亲自送到她手中,才想出了这种法子。

姚幼清不知道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的,但打开之后大概扫了一眼,便知道是谁派人送来的了。

“陛下竟然……竟然让您去京城指证王爷?”

周妈妈满脸惊骇,却又不敢大声,说话时嘴唇直抖。

这封信并不是魏弛亲笔,但上面的内容一定是他亲自吩咐的。

信的前半部分都在讲述他自登基以来的诸多辛苦无奈,后半部分才开始写秦王结党营私拥兵自重,先前无端派兵攻打蘅水,以至大金不满,在上川边境频生战事,惹的南燕也想来分一杯羹,这才导致了如今整个朔州被围困的局面。

还说秦王狂妄自大又多疑多虑,不肯让朝廷兵马前来援助,坚持独自应敌,陷整个朔州的百姓于危难之中。

她作为秦王妃,如果愿意亲自出面指证秦王,那么朝廷就能顺理成章地削掉秦王的爵位和兵权。

届时秦王不再掌兵,由朝廷派人进驻朔州,这场战事也就很快能够结束了,她也可以回京与父亲团聚了。

“他……他这是打量着咱们都是傻子吗?”

分明是朝廷不肯派出一兵一卒驰援朔州,还一直在背后拖后腿,如今却颠倒是非黑白,把责任都推到了王爷身上。

姚幼清面色惨白,视线落在信的后半段,尤其是最后那几句话

——太傅甚是思念姚妹妹,因担忧妹妹在上川过得不好而日渐消瘦。朕亦然。

最后三个字被她直接忽略了,前面那句却揪住了她的心。

“他在威胁我。”

她颤声道,眼圈泛红。

魏弛太了解她了,知道她一定放心不下父亲,也一定不忍战事持久,生灵涂炭。

他威逼利诱,让她自己主动回到京城,这样他就不必再花大力气来派人带她回去。

周妈妈恍然:“难怪……难怪上次他费了那么大的周折想把您掳走!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之前魏弛勾结南燕大金调虎离山,趁魏泓不在试图掳走姚幼清。

当时魏泓等人都觉得他失心疯了,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为了儿女私情做出这种事。

原来他不止是为了儿女私情,还为了扳倒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算姚幼清当初是由先帝赐婚才嫁给了魏泓,就算魏泓与她父亲素有仇怨,但她只要嫁了过去,那便是秦王妃了,这个身份登在皇室玉碟之上,谁也改变不了。

由秦王妃亲自指证秦王拥兵自重,多次擅离封地,还有什么比这更有力的证词吗?

即便没有其他证据又如何?有她这个身份,有她当着满朝文武亲口说出的话,那便足够了。

第99章 光棍

春日渐暖, 姚幼清却因手里那封信而遍体生寒。

那寒意从她指尖漫延到手臂,又浸透全身,直入心肺。

周妈妈看着她颤抖的手指, 伸手握了上去。

“王妃, 王爷派人在京城护着老爷呢!不会有事的!”

姚幼清摇头:“陛下乃一国之君,大梁之主, 他纵然不能无缘无故地派人闯进家中谋害父亲,却可以找借口把他召进宫去。”

“一旦进了宫……是生是死, 就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了。”

魏泓的人纵然可以在姚府护着姚钰芝,却无法阻止魏弛召他入宫,更无法跟他一同进宫。

姚钰芝年事已高, 从女儿出嫁后又一直身体不好,还跛了一条腿,这是京城众所周知的事。

到时魏弛就算真的杀了他, 随便编个理由说是病故了,或是不小心跌倒摔伤以至亡故了, 也没人能说什么。

姚家上下已经没有别人了,没有亲族会为他出头。

就算姚钰芝是三朝元老, 故旧甚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没有谁会为了他去质疑皇帝。

当然,在姚幼清没有去京城之前, 他暂时还不会对他做什么。

因为姚钰芝若真的死了,他也就无法再威胁她了。

姚幼清眼角落下泪来,把那信纸放下, 无力地靠进了周妈妈怀里。

“周妈妈,我爹爹……一生效忠朝廷,连母亲和哥哥们过世的时候,都未曾懈怠过。”

“可是……他的忠心,他的恪尽职守,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操劳勤勉,换来的就是这些吗?”

换来先帝驾崩前算计着将他唯一的女儿远嫁。

换来陛下如今利用他的性命来威胁他的女儿?

周妈妈眼中亦是含泪,伸手轻拍她的肩背,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姚幼清在她怀中哭了片刻,抽噎声渐止,红着眼睛喃喃低语。

“人人都说,天子乃是受命于天,我不信。”

周妈妈一怔,低头看向她。

“王妃,你……你想做什么?”

姚幼清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道:“我不信是老天让他这样对待我的父亲,不信是老天让他勾结敌国发动了战事,不信天道会如此不公,让忠臣蒙冤,生灵涂炭。”

她说着松开了周妈妈,端坐回去,再次看向那封信。

“君要臣死,臣就一定要死吗?天子让我做什么?我就一定要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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