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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37)

而这句话且不论究竟靠不靠谱,是不是一句真正能够诠释国内教育事业的话。

倒也确实是把当时在外人眼中,是因为比别人优秀才能考进一中的小梁声给一下子打回了残酷的现实了。

“学号39,现在上来拿一下你的课本和校服。”

开学头一天,他的女班主任老师就是这么站在讲台上头用学号直接代替称呼班上所有人的名字的。

她的语气还算勉强保持着温和,但打着结的眉间似乎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严肃和厉害。

而如果硬是要找点形容词来具体形容这种厉害,大概只有曾经在全国电视台风靡,也给无数小孩们造成无数心理阴影的‘容嬷嬷’这一经典电视形象可以与之媲美了。

“我姓万,叫我万老师可以,我上的是你们周四下午的思想品德和语文,这学期也负责做你们的班导,大家今年都上初一了,肯定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了,日常就自己遵守课堂纪律,好好完成作业。”

“来的时候,你们的家长应该也告诉了你们,这究竟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但我要说的是,任何人的个人命运都不会完全依靠老师或是学校,能否成为一个群体中最优秀的人永远在于你个人,成绩,考试,作业,这些词汇在当下听上去很可怕,但是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失去了这条正常的升学途径,你们这个年纪出去这个校门还能做什么。”

“最后,给我翻开你们的课堂笔记本把这句话给好好记下来,一中的考试规律是,一月一考,一周一小测,小测通常随堂,一般没有具体时间,任何一门课的成绩但凡那次跌出班级二十五名之外,就去问问你们的任课老师还有没有脸留在一中,下面开正式始点名,报一个学号,就喊一声到。”

从头到尾,这位眼镜片反着光的‘容嬷嬷’都没有注视看任何人,她对自己的学生也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后背发寒发毛的距离感。

可不知为何,所有坐在教室新来报道的孩子们都感觉到了她恐怖到聚焦在一块的注视。

尤其这个试验班总共快有五十几个学生了,梁声这个成绩勉强算是中等偏下,自然引起不了这位相对他们而言还比较的老师太多的注意。

可显然,相比起入学成绩并不足够优秀,而被班主任忽视甚至是迅速泯灭于众人的感觉。

眼前这种紧张残酷到,分分钟就要把不够认真努力的学生踢出整个学习氛围的感觉才是最令人不自觉就开始紧张的。

而对于本身就性格偏内向沉默的小梁声来说,这开始正式上课后的三四周,对于他才是真正的精神磨炼了。

首先,作为一所学习强度和学习压力很大的初中,一中的课程就排的很满。

这种‘满’不单单是指的单纯课程上的密集。

而是很多时候,来上课的老师根本连喘息和上厕所的机会都不给这帮根本就只有小萝卜头大的学生留。

有时候往往前一堂课的老师刚抬脚走,后一堂课的老师就迅速进来开始上课,然后就是一堂接着一堂的课开始车轮战的上。

从周一到周五,语文一周有五节,英语,物理和生物是八节,数学加周末的奥赛补课则是十二节。

中午二十分钟去食堂吃饭,回来后半小时趴在桌上午休,然后就开始下午的学习。

这个过程中,坐在后一排的梁声几乎没时间休息,只能像个精神麻木的小机器人似的不停地往脑子里塞东西,不停地记笔记。

可这种情况下,往往一整堂课下去,零零碎碎的笔记他是记了不少,真正能理解下去的内容却根本没有多少,脑子混混沌沌地简直像是塞满了浆糊。

【周一,周五,5:00起床,朗读课文,练钢笔字。】

【11:30,食堂午饭,五毛钱米饭,家里带的榨菜和汤免费,不点炒菜,可节省两块五毛。】

【周三,体育课,不在小卖部买汽水喝,自己带暖瓶装白开,可节省1块。】

【每周一百道代数题,提前三天预习下周新功课,坚持做课堂笔记,小片段摘抄。】

【目标:物理小测达到85分,数学小测达到90分,学期末总平均分不低于班级前十六。】

这些叠的整齐的小纸条上一条条列出来的内容,都是开学三四周后,小梁声对自己无比严格和苛刻的要求。

他觉得很烦躁不安,也发自内心地为自己的表现感到羞耻。

曾经依靠自己的认真和努力,顶着另一个拯救了他生命的人对自己的莫大期望来到这所优秀学校的初衷被击垮的粉碎的情况下。

他一点都不想告诉梁生他在新学校的实际情况,也没透露给家里的金萍和曹茂才有关他的真实想法。

而是以一种对这个年龄段孩子来说有点偏执的态度,就这么一个人默默硬是扛着这种陌生环境下的焦虑坚持了下来。

“这个函数方程大家要记住,这是这一次的重点考点,大家一定要记下来……”“并路电路的图我已经画在黑板上,快点,好好记,好好听,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听到没有?”

老师们的督促显然也是出于他们多年来丰富的教育经验。

可令人感到无奈的是,当连续一周的好几节课小梁声都在通过不停地死板的记笔记,复习,预习来迫切试图赶上同班同学的进度时。

他终于发现自己渐渐开始好像听不懂讲台上的老师究竟在讲什么了。

“这堂课大家都理解了吗?如果有哪里不太理解,可以举手示意一下。”

每堂课下课,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们都会这么朝下对所有人问。

因为班上人数到底太多,所以他们有时候有无法兼顾到每个孩子的学习进度。

可是承受着全班注视的压力,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小梁声却彻底陷入了一种封闭情绪循环中。

“今天这堂课相比较真是好简单啊……哈哈,根本没什么压力啊,这道奥赛题我早就在以前的题库做过了……”

“晚上放学我要去音乐老师家练钢琴,对呀,我爸爸给我找的钢琴老师,数学题?刚刚都听懂了应该也还好吧……”

“月考呀,我觉得我应该能考到至少班里前五吧,不然容嬷嬷肯定要打我手心,还要叫我爸爸妈妈过来了嘻嘻……”

班上每个人都会,如果一个人说不会,那就是拖大家的后腿。

光是想到这一点,仿佛陷入只属于他一个人困境的小梁声就知道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去鼓起勇气去站起来问老师,说一句自己根本不会了。

而因为本身和班上其他孩子拉开的差距越来越大,所以平时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根本上课听不懂。

他就干脆这么古怪地埋着头整天除了上课就是缩在角落里,搞得其他班上的同学也都开始纷纷有点不敢靠近他了。

“话说,那个梁声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开学以后听到他和别人讲一句话吗?”

“额,不知道啊,好像开学之后就没怎么见他和别人说过话了,他是不是哑巴啊……”

“喂,林侗,要不你去问问他,你不是说你和他开学第一天就在校门口打过招呼吗?你帮我问问他,他昨晚的数学作业到底做没做好,我还得去给老师交作业呢……”

“啊?可我……可我那天就在校门口和他说了一句话,他根本连理都没理我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算,算了,要不我试试看去问问他数学作业的事?”

这些对话,都发生在梁声的几步之外。

说来也巧,其中有一个说话的,正是开学头一天,小梁声在学校门口遇上的那个‘小熟人’。

只是很可惜,这位‘小熟人’当时除了给梁声留下了一个‘鼻涕包’的印象后。

后来两个人哪怕是曾经小学的时候班级是挨着一块的,竟也好几个没礼拜产生任何交集。